那是总会露出微笑的朋友。

是唯一的好友。

“莲、沼……？”

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莲沼啊，是我母亲的姓。……我上高中的时候，双亲就离婚了，没跟你说过吗？”

对方突然提起过去的事，枫连回答的精力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不停询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那么把莲沼当朋友。

所以他才会把生病的事情告诉莲沼。

“我父亲的姓氏是贵志，贵志慎一郎是我父亲……这名字你应该知道吧？”

“知……”

枫想回答知道，但是却说不出声来。

贵志慎一郎——因为出版的小说中论述了思想镇压的危险性，他作为第一个文化人被送进了矫正设施，随后在设施内自杀身亡。当时矫正体制存在问题的说法也引起了很大骚动，不过贵志本身就有忧郁症倾向，所以矫正设施免去了罪名。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把我父亲送进别墅的，就是你父亲。”

是的。

当时父亲还在地检，有关新破防法……也就是思想犯事件多数都是他在处理。作为初次把文化界人士送进矫正设施的检察官，父亲也成了媒体谈论的对象。

“……是你父亲，杀死了我父亲。你知道那之后，我们家族遭遇了多少不幸吗？思想犯的妻子，思想犯的儿子——媒体一直不肯放过我们，没有任何人出面庇护我们。办了离婚手续后，母亲就去老家隐居了。想不到媒体居然追到老家去，这次居然又说母亲是抛弃父亲不管的女人。”

枫第一次听到这些事。已经过去十年，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尽管事情的大概经过枫知道一些，可是那个家庭究竟怎样了，枫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

“本身身体就比较虚弱的母亲，由于精神上的压力无法入睡，最终，到父亲在矫正设施自杀之后的第三个月，她也自己服药自杀了。……就在我高中毕业之前。”

“……可是，你……一直说父母在老家，身体很好……那是……”

枫终于发出声音了，是很难听的嘶哑声音。

“那当然是说谎的了。”

莲沼冷哼一声，枫不禁愕然。说谎——居然是说谎吗？

“……在大学，我看到你的一刹那，马上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是那样一个苍白无力的男人……我很容易当场就把你打倒杀死，不过我没有那么做。我注意到了，多花一些时间来复仇，效果会更好……可以享受很久。”

从最初开始，一切都是骗人的。

“当你告诉我你的病情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复仇的方法就是那时候决定的。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了。你非常信任我……杀死我双亲的男人的儿子，居然叫我好朋友，还完全相信我……真让人不舒服啊。到底什么时候杀你呢？到底该怎么折磨你才好呢……”

那笑脸，那温柔的话语，都是骗人的。

好友？朋友？到底是谁呢？

枫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无力地垂下手臂。已经不需要用力了。

“你说过低血糖严重之后会引起意识障碍吧？进入昏睡状态会很危险吧……对了，要关你多久才会死呢？”

即使不把手机放在耳边，莲沼的声音也一样能传过来。

“莲沼……”

“告诉我啊，藏持。”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检察官先生的脑袋真不好用啊，你听好，你所认识的那个莲沼是假的，是个虚像。”

“不对，就算你真的憎恨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你不是那种……”

“闭嘴！”

枫第一次听到莲沼怒吼的声音。

“闭嘴，我要杀死你……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自从跟你认识，十年了，我一直等了十年。要不是还有那个家伙在你身边纠缠，我还能早一点成功。不过已经没用了，我等不及了……今天，就是今天，我的复仇日。”

莲沼所说的那个家伙究竟是谁，枫也不清楚。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余力再问了。

“……就算杀了我，你的双亲也不会回来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闭嘴！那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莲沼的呼吸非常混乱。停顿之后，他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气息继续说道：

“……听好，你会留在那里，慢慢地孤零零地死掉。你害怕吧？恐惧吧？”

“莲沼。”

枫捡起手机，再次贴近耳朵。

“只要挂断这电话，那里就会彻底黑暗。我先跟你说清楚，那是专门接听用，打不出去电话。房间里的电源都无法操作，你的手机也被我拿到了。我会慢慢等待，等你犯低血糖，陷入昏睡，直到心脏停止跳动。我会等的，至今为止我都一直在等。”

“莲沼。”

“什么事？”

莲沼焦躁地反问道。

“……有一件事，我可以问一下吗？”

“……真烦人啊。”

“你讨厌我吗？”

枫无视莲沼的拒绝，直接这样问道。莲沼沉默了。

“从最初开始，一直到最后……一直讨厌我憎恨我……一点都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吗？”

即使友情的开始是因为谎言，那枫也想知道，莲沼有没有偶尔当真的时候。即使只是一个片段也好……即使只有砂砾那么大也好。

等待了片刻，最终莲沼还是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