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是谁叫你们拍照的？」

两道眉深深蹙起，声音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冈故做开朗地跳出来打圆场说『是我、是我啦』。

「社长，你身边明明有这么难得的一块璞玉，白白放过实在太可惜了。」

「这家伙不是模特儿。」

辔田称他『这家伙』。

连名字都不想叫，因为幸生是狗的关系吗？

飞扬的心情急速冷却下来，幸生手足无措地退到墙壁旁。濑崎也满脸困惑地抓了抓脑袋。

「别这样嘛，社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拍拍他。」

「没有别的意思，就更没必要浪费底片了。」

「这不是浪费底片。」

冈似乎决定豁出去了。

「我认为小幸很适合定模特儿这一行。当然，他得先接受基本的训练，筋肉也得再加强。

不过以素材来说，他具有相当大的魅力。」

「他本身也有这个意思？」

被辔田紧盯着，幸生急忙摇头。

我没有。我没有要当模特儿——既然辔田不高兴，我说什么部不会当。

「小幸……」

冈给了他一个『你不会吧』的惊怒表情。

「看来结论已经出来了。冈，那个还我。」

「咦？」

「把颈圈还我。」

辔田以不容置喙的语气从冈的手中取回颈圈。

接着瞥了幸生一眼，忿忿地扔下一句『跟我回去』便径自大踏步离开了。幸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临走前回过头向冈和濑崎点点头。

「等一下，小幸。」

冈跑过来递给他一张名片。

「关于模特儿的事，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继续做那一行太埋没你了……我这么说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再想清楚。我等你的联络。」

那一行吗？

冈全都知道。幸生唯有苦笑。

幸生暂且把名片塞进口袋里，再次点了点头，朝辔田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当模特儿的感觉比想象中来得好，但如果会惹辔田发怒，他绝对却之不恭，仔细想想也很好笑，一条狗要当模特儿，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走在伸展台上？这根本匪夷所思。

68

辔田已经走出大楼来到路上。

幸生用两腿跑在后方。就在即将追上时，辔田减缓了速度。

他在心里对自己下了伴行的指令。不能跟辔田并肩同行，保持一步的距离跟在身后——这才是狗应该待的位子。

辔田一言不发。

明知道幸生紧跟在后面，却不肯回头看一眼。他拦住一辆出租车，率先上了车。直到这时

候，他才看向犹豫着可不可以跟上车的幸生。看到视线示意自己坐上去，幸生松了一口气。辔田准许他一起回家。

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中，辔田几乎没有开过口。只跟司机报了家里的住址。

即使下了出租车打开大门，也是自顾自消失在客厅里。男人生性沉默，却极少像这样浑身棘刺。幸生一颗心七上八下，按惯例在小房间内做准备。

他好想早点戴上项圈。

好想主人骂他愚蠢、责怪他自作主张。就算扯他的项圈也无所谓。他希望主人斥责他，然后原谅他。

辔田并没有在客厅前等他。

门是开着的。幸生跪地爬行，用肩膀顶开门缝进入客厅。

屋内染成瑰丽的霞色。

辔田就站在那里。

他一手拿着幸生的项圈，一手持着马鞭。

「过来。」

即使声音透着冷冽也无所谓，幸生为主人的呼唤松了一口气。

随着距离的缩短，在逆光中罩上浓浓阴影的身影逐渐清晰。来到脚边的幸生主动趴下。

他希望主人别再生自己的气。

「——!!拍照的事我并不打算责备你。」

沉静的声音……彷佛暴雨前的宁静。

「反正一定是冈怂恿你的。那家伙的嘴连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他是个很优秀的工作伙伴，

也很值得信赖……只不过，行为偶尔会让人气结。也算是今天太不凑巧，正好碰到濑崎也在。

那个摄影师也是喜欢捣蛋的男人。」

辔田呢喃的音量宛如在自言自语。幸生老老实实听着，心头有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主人的感觉有点反常。他一向不会这样唠叨不休地说个没完。

「……你想过过模特儿的干瘾也无妨。」

软木地板发出轻微声响，辔田单膝跪了下来。

幸生抬起低垂的脸，眼前摆荡着闪闪发亮的十字架。

「我不能原谅的是，你把这个拿下来。」

辔田的一字一句，就像锐利的荆棘刺入胸口。

主人的确吩咐过不准拿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该毁约。可是，那不是幸生自己拿掉的。是那个摄影师要他取下。

「我说过了，这条项圈是用来证明你属于我的证据。」

这个他很清楚，可是……

「没有了这条项圈，你就是条野狗。」

辔田的嗓音低沉沙哑。

「你就不再属于我。你可以得到自由。——你是这么希望的吗?」

不是的。幸生拼命摇头。

自由，他才不需要这种东西。

幸生要的是狗的生活。他要的是当辔田的狗。

他咬住项圈的皮革不断扯动，想把项圈要回来。

辔田却不把项圈给他。他朝地面抽了一记马鞭吓阻幸生，然后站起身来，把项圈放在他碰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