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连忙道:“有效果吗?”
“一般般吧。”亚历克斯沮丧地说,“我只隐约记得我的家人……基本上我能确认他们的身形、长相和性格。但是,我对他们的名字和经历几乎毫无印象,尤其是我的父亲。”
“至于‘我’本人,现在的我知晓的或许还比不上你。”
“你有没有继续探究?”格林德沃问道。
亚历克斯点头,说,“我们家有一只宠物……不对,那是几只羊,所以我们要准备鲜草,每天定时挤奶,偶尔给它们接生。我的弟弟比较熟悉这些事务,母亲和妹妹也常常帮忙……可是,我想不起来我在做什么。一切都是白色浓雾后的幻影。”
他皱起眉头,嘟哝着各种语句,语速忽快忽慢。忽然,他紧抱头部,双眼闭合,嘴唇抿紧,面颊潮红,痛苦地发出断断续续的□□。
“停止思考!”格林德沃急忙扑向亚历克斯,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焦躁道,“停止思考!停止思考!”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连肋骨也随之震动。他的视线里只有亚历克斯正在经受痛楚的脸。
——不,那是另外一个人的面庞:他的红褐色长发上全是凝固的血块,嘴唇因过度失血而发白,皮肤因被火舌舔舐而发红、开裂,眼睛也被浓雾熏疼而眯起。
他饱经风霜,却岿然不动,目光坚定地迎向敌人,朝对方发射出一道道咒语。
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个名字划过他的脑海,导致他双目圆瞪、全身颤栗——在一场场失败的刺杀和劫狱后,格林德沃还在纽蒙迦德苟延残喘,亲眼看到邓布利多的讣告,以及那张白色坟墓的照片。
“魔法界政要及霍格沃茨学生几乎全数出席”、“霍格莫德村庄床位短缺”、“人鱼悲鸣,凤凰挽歌”……这些字句都印在那张泛黄的报纸上。
这事发生的概率比“梅林是同性恋而且伴侣是亚瑟王”的可能性还要小。
但是,面前的人确实有血有肉,而不是一团无法抓取的空气。
万千思绪交织的格林德沃最终轻声唤道:“亚历克斯?”
回应他的是对方略显疲惫的嗓音:“……格里德罗德先生,我想我还能撑过去。”
“无论如何,暂停回忆吧。”格林德沃说,“你的举动提醒了我——你需要整理仪容,不然你哪天就会因为抓头发、揪胡子而流血的。”
“这也不错。”亚历克斯抿起嘴巴说。他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一番思索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是不方便再打理这一把毛发了,不如趁早处理吧。”
格林德沃扯动嘴角,犹疑地说出两句令他非常意外的话:“唔……今天的值班已经完成了。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医生”和“博士”的英文单词都是dotor。
☆、03
“到家了。”格林德沃说,抓起亚历克斯的手腕,“这是一间小平房。你不必过于忧心,除了门前和花园,这里没有台阶,没有隔断。”他很快谈起屋子的详细布局:“从玄关向右转就是客厅,它厅的后方是饭桌和厨房;厨房通向阳台,而阳台与花园相连。”
“那,房间是在玄关后面吗?”
格林德沃用拇指按了他的手:“是的。客房就在玄关后面,我的房间挨着客房,浴室及厕所则在我的房间和饭桌之间。”
“浴室和厕所、客房和主房相连吗?”
“没有。”这回格林德沃倒是摇动病人的手,说,“不过,万一你摔倒了,我希望我能及时把你扶起来。”
他们匆匆吃过晚饭,把刷干净的碗盘晾在架子上后,格林德沃带着亚历克斯在屋内进行了一番探索,美名其曰“散步”。这引起亚历克斯的笑声:“我们是发现了新大陆嘛?”
“恐怕是的,尊敬的哥伦布先生。”格林德沃说,“阁下如今得在一片黑暗中刷牙呢。”
“还好,我的胡子已经没了。”亚历克斯轻笑道。不过,他显然也有些不适应,在睡觉前感慨: “没想到这些熟悉的事物都变得如此陌生。”
“所以,就算是最普通的健康,也是自然给予我们存活的机遇。”格林德沃说。
亚历克斯闷声说:“我肯定不是亚历克斯·邓恩……但是,显然我如今只能在这个躯壳里活动,唉。”
“当然,你也有立即结束困境的方法。”格林德沃说,“不过,那样的话,你会甘心吗?”
“不会。”亚历克斯干脆地说,“凭什么我就要服从自然的安排?总得试一试,不是吗?”
格林德沃帮他拉上灯。亚历克斯很快沉入了梦乡,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治疗师在夜晚的静谧中站了一会儿,才返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翻动柜子里的纸张,久远的羊皮纸的新鲜气味渐渐弥漫至整个房间。
格林德沃的视线转向了屋内唯一的光源——一个向四周辐射热量和光亮的灯泡。烧红的灯丝嗞嗞作响,在其顶部跳跃的如豆黄光柔化了信纸的边缘,边缘处的黑褐色阴影又恰恰与胡桃木桌面的色彩相融,达到一种宁静而温馨的和谐境界。
这张被烘烤的信纸似乎能抹去一切时光的痕迹,永远保持它细腻而柔韧的现有模样。治疗师抓起沾好墨水的羽毛笔,写下那个他无法回避的名字:[邓布利多——]
“好久不见。”他嘟哝道,黑色液体在纸上细纹间静静流淌。
[距离我上一次看到你那圈圈套圈圈的字体,有多少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