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坐上床头,无声地搂紧了她。
徐梅闭上眼睛,握着许笙的手心,颤声道:“他倒是放手解脱了,剩下半辈子那么长,我自己要怎么熬过去.....”
心脏一阵密密实实的顿痛,许笙失焦的眼眸不知看着哪处,他强压下破碎的情绪,一语一句地低声安抚着自己脆弱的母亲,尽管无论什么样的安慰到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可半个小时过去,徐梅的精神状态确实比昏迷前时好了许多。
徐梅在儿子的劝抚下,最终还是喝了点粥,许笙陪着她聊天,一直待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徐梅看着许笙发白的脸色,催促地让他去吃饭。
徐梅一再坚持,许笙无奈应允,把她一切安顿好后,他才转身出了病房,往电梯口走过去,脚步仍是有些迟顿,头部的眩晕感从刚才开始就令他重心不稳,尽是长时间直立都能出一身冷汗,许笙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摁下电梯按钮。
许笙转身径直奔着自己的病房走回去,手肘扶上冰凉的墙壁,他这次的症状要比上次更严重,全身的无力感、距离意识也明显丧失,或许比起吃饭,他现在更需要躺着睡上一觉。
路程不远,许笙头上还是渗出了不少汗珠,顺着额角一点点滴下来,他开了门,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白烁的灯光投到玻璃上,映出屋内的景象。
站在床边那个熟悉的背影让许笙呼吸猛然一滞,那人随着他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
第74章
对上庄白书的视线,那人依旧俊挺如初,只不过眉宇间染上了旅途奔波的疲倦,许笙感觉喉咙被堵住一般,好半天嘴角才勉强牵起来一点,艰涩道:“你怎么来了,学校要考试了吧。”
庄白书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许笙惨白的脸色与刚离开那会简直判若两人,他从他头上的绷带一路看到他身上宽松的病号服,眼中的波光锋腾流转,紧握的拳头却隐隐颤着。
许笙被他盯得发毛,发颤的腿根撑不住全身的重量而噙着冷汗,语气却故作轻缓道:“其实不严重,你用不着过来一趟,跟春游那次差不多,轻微的脑震荡而已。”
也不知道庄白书听进去了多少,那说不清看不透的表情反而让许笙心里不落挺,他扶着门框,手指的骨节凸出而泛白,那人却一步步走过来,毫无征兆地弯下腰,笼起他的腿弯,把人横抱了起来。
许笙猛然一悬空,吓了一跳,冷汗都下来了,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平放到床上,身下有了支撑,那股虚脱感也终于得到缓解。
宽厚的阴翳笼罩下来,包绕住他诧异的脸廓,庄白书俯下身,手掌穿进他的发丝,牢牢地抱住了他。
“...我都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震入耳畔,许笙眼眶一眦,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庄白书低喃的吻落在他的耳廓、眉宇、鼻尖,那人手心温热的触感从发梢间传过来,伪装的坚韧仿佛被一点点瓦解,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眼眶却仍烫的厉害。
心脏像被重击了一下,许笙睫毛微微地扑动,哑声道:“我没事…你不该回来的……我自己也能挺过这段。”
许笙还在逞强,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停止过,或许,从这场可怕的变故发生以来,许笙就一直扮演着那个坚强的、荫庇亲人的角色,而没有人能让他拆掉所有的伪装,去放任,去依靠。
庄白书轻吻着他发颤的唇瓣,心中一阵阵绞痛,他柔声道:“现在我就在这儿,再也不离开你了,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所以,别再硬撑了,也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露出这种表情,嗯?好不好?”
许笙心脏猛烈地颤动起来,滚烫的眼眶氲起一层水雾,连眼前的人脸的看不真切了,他本能地抬起手,回抱住那人宽厚的脊背。
像是沙漠中濒死的人得到了一泉甘露,两人汲取着彼此的温度,所有的痛苦也被虚化了一般,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各抱着难以言表、却又截然不同的心境,紧紧拥抱着对方。
……
庄白书事先给他买了饭,看着他一口口吃完,许笙之前就已经困得不行,没过多会儿就躺回了被窝。
他阖上眼帘,不一会儿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庄白书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宇间仍微微锁着,不知是因为伤口疼了还是做了什么噩梦,睫毛也随着颤了起来。
庄白书有种心被生生剜去一刀的阵痛,自记事起他没失去过什么亲人,自然没法感同身受许笙现在的痛苦。
但这种感觉大概是最彻骨的、最绝望的。只有这样,才会把那个风朗昂然、细腻温润的人,变成如今毫无生气的样子。
这个过程大概会很漫长,他眼前能做的,就是这么亦步亦趋陪在他的身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守着他,直到他振作起来,直到他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过了一个多点儿,许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已然睡熟了,庄白书凑过身,吻了一下他的眉心,坐回去时,听见门外传来动静。
他一转头,看见门外进来一位身着白大褂的老大爷,那人刚要说话,庄白书抬起手示意他嘘声,随即起身跟他出了病房。
两人站在走廊边,医生就问他:“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是。”庄白书毫没犹豫地点头,道:“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