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书生没有挪步,仍是站在医馆门前,一脸茫然地望向这边。不过周锦岚这一番上前,紧贴着雨帘,倒是把他的模样看得清了。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白嫩嫩,俏生生的。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街对面,脸上未笑而生媚,脚下不动自绽莲;白衣袅袅,亭亭玉立,仿若雨中一朵洁白的梨花。
周锦岚不禁呆了。
小书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提着药包,埋着头,快步地走了。医馆里的两个小药童开始往门口竖起木板。
周锦岚收回目光,看着滂沱的大雨,又开始烦躁起来。不料还没过一会儿,只闻得耳边一阵踏着积水的跑步声,周锦岚吃惊地看着小书生又跑了回来。
不待周三公子做出反应,这书生将手里的油纸伞放到水粉铺子门前就跑。从头到尾没有看周锦岚一眼。
“哎!你——!”周锦岚追了出去。
无奈人已经跑远了。
看着小书生捂着脑袋一路飞奔的背影,周锦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低头拾起地上那把鹅黄色的油纸伞,慢慢走出了街道。
走到尽头时,回头看了一眼石刻的牌坊:繁昌大街。
第二日去石渊家说起这事时,石公子端着白瓷茶碗,笑得撒了一地茶水。琅嬛站在他身后看见了,一脸鄙夷。
“咳咳…”他用袖口微微擦了擦嘴角,装作一本正经:“我倒不信,这繁昌街又不是花街柳巷,哪里来的如斯美人?还给你送伞,莫不是个白蛇精?”
周锦岚斜他一眼,道:“我说的重点在于本公子昨儿个出门遇贵人。你怎么——”
“哎,”不等他说完,石渊又不客气地打断,“你是没看清那医馆的小掌柜,那才叫一个天仙化人。你若见了他,便不觉得那书生美了。可惜,真可惜…啊!”
周锦岚本来正微愠,这一番却见到琅嬛狠狠踩了石渊一脚。看这小相公着恼的样子,倒像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竖起,煞是可爱。
石渊这才闭了嘴,一脸委屈地准备听下文。
可惜周三公子不打算继续昨天的“艳遇”,转瞬间就换了个话题:
“还有两个月就开科考试,你准备得怎样了?”
“不怎样,反正我也是被老头子逼的,随便应付一下得了。他老人家当年弃官从商,如今却要他儿子顶上,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做老子的?”
“哎…”周锦岚叹气:“我羡慕你。再不济也有万贯家财做后盾,一辈子吃穿不愁。哪里像我,这辈子估计就得淹死在宦海里。”
“哟,这回是真懂事儿了?不打算继续做你成天无所事事的周家三公子了?”石渊笑他。
“家父前段时间跟我摊牌,”周锦岚想起这事就难过得不行,“他说,就算考得再差,也得在朝中给我安排个一官半职的,不能叫人家看了咱相府的笑话。”
“好事儿啊,草民在此提前恭贺周大人了。”石渊冲他拱拱手,一脸坏笑。
周锦岚反唇相讥:“你别得意得太早,按照你家老爷子的脾气,估计捐也得给你捐个官儿回来当。”
石渊闻言耷拉了脑袋:“怕就怕这个…就我这点小才学,还不如让琅嬛替我去考…”
“哎…”末了,周石二位公子对视一眼,一同叹气。
石家漂亮的小相公恨铁不成钢:“纨绔子弟!”
晚上回到自家府邸,匆忙用过晚膳,周锦岚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倒不是因为他心系科举,勤读圣贤,只是怕再被父亲大人逮到,少不了又是一顿训诫。就算没被老相爷抓到,被两个已然在朝为官的哥哥遇到,也免不了一阵盘问。倒不如自己识趣些,找个最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躲清静。
凭良心说,周家三公子周锦岚并不算十足十的纨绔子。与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相比,他也读圣贤书,文章写得虽不成倚马可待之势,但也不算差。与石渊那帮人比起来,他的私生活也简单,花街柳巷不是没去过,但到底也没荒唐到去男馆找乐子。
于是这回朝廷开恩科,恰逢自己又适龄,他似乎是没有理由拒绝。他唯一舍不得的,是这潇洒自由的生活。每每看到两个哥哥为了朝堂上的事情焦头烂额,他就感到由衷的排斥。
可是排斥归排斥,这书还是要读的。
周锦岚万般无奈地在书桌前坐下,随手翻开一本论语,再次从第一页开始念起: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读着读着,眼睛就飘向了别处。
太阳刚落山,窗外下过一场新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庵肿乓淮源渲瘢斜横过雕花窗棂,凭空添一份雅致。木窗下悬着一把鹅黄色的油纸伞,伞的边缘缀着几朵不知名的红色小花。
周锦岚想:不知道那小书生,如今怎样?
2、雨中逢故
自打上次从石渊家冒雨回来,老天爷便时不时地要降下一场甘露。雨不大,每每只刚好淋湿地面,直淋得花儿更红,柳儿更绿。用阿生的话来说,这就是雨季到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总是不经意地就蹿入周家三公子的书房,微微沾湿了书卷,惹得读书人有些心不在焉。
没事儿的时候,周锦岚总喜欢看着那悬在窗下的油纸伞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人们都说,那伞八成是谁家小姐相赠,你看小少爷那愣愣的眼神!
这日,老天爷难得放了一回晴。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周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