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没人这麽叫他了?
这名字,已经被刻意的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不去想,不去忆,彷佛不曾存在。
可真的就不曾存在了吗?
不,牧平远自己也知道,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做的有多不厚道,夜里亦曾为此辗转难眠,可每当天一亮,醒来瞧着自己一身补丁的布衫,再照着镜子里那张容颜时,不免就想到了上京赶考途中,遇到的那些世家子弟。
人中龙凤。
他该是受到众人景仰的人,而不是作为被那些明明各方面皆不如他,却因为有着良好家世,而任意将他踩在脚下嘲讽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比下去的卑微存在。
这个念头使人疯魔。
从一颗小小的株芽,成长成了参天大树。
特别是在踏进京城,见了那泼天的荣华富贵後,心里那股子怨恨、不平,到底扭曲了心智,泯灭了良知,让他选择便将那远在村里的妻子与孩子给远远抛到了脑後去。
他不叫牧平远。
他叫姜怀。
从将这名字呈上去给因为受他文采惊艳,而特地召见他入府会面的虞丞相後,牧平远就再没有了退路。
五、大龄将军与驸马的糟糠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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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佛真的成为了姜怀。
寒门子弟毛遂自荐入虞丞相府门下为客,得到赏识,拜虞丞相为师,成为惊才绝艳的榜眼,被皇帝最是宠爱的景珠公主相看中,且得皇帝格外开恩,成了历朝来第一可入朝为官的驸马,虽现任翰林院编修,但虞丞相已应了他,待得再磨练个几年,一有空缺,便会提举他入阁。
姜怀这名字,在京中登时广为人知,寒门子弟以其为榜样,盼能一飞冲天,鱼跃龙门,世家子弟提及他,亦是感叹连连,多有敬佩,哪里又想像得出这样一个人中龙凤当年上京,被人作弄,受人蔑视的模样。
作为牧平远的日子,包括妻子和孩子,更像是活在梦中,不切实际的存在。
他是姜怀。
是榜眼,是驸马。
而今,却有人喊出了那两个字,那被丢在记忆深处,恨不能抹去的名字。
其实,这亦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牧平远早忘了自己到底叫什麽。
平远二字,是他告诉姜老爹和姜老娘的名字。
亦是他和姜瑜成亲时候用的名字。
是了,姜瑜。
牧平远突然转过身子,再次与女人四目相对。
眼前的容颜,与记忆中那张已经模糊的脸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却又像是两个人一般,说不出的突兀。
被那双冰冷的,漆黑的眼珠子给直直盯着,牧平远觉得自己喉间像是被只手给掐住了般,无法出声。
倒是姜瑜,都将人的名字给唤了出来,率性将计就计,又叫了声。“平远。”
若说这驸马回身的动作让她心下已有了计较,那麽再听得她唤出这个名字後驸马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则是让她确定了,这景珠的驸马,好巧不巧,竟真就是原身那负心的丈夫。
姜瑜一想到这儿,就想到那时候初带阿宝上京,在街上遇到驸马的背影时候,莫名眼熟的感觉,还有听到阿木说到驸马与她同姓,且有一位久未联络的妹妹时候,那种萦绕心中挥之不去的怪异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敢情不是当大官,而是当驸马去了。
这个机率实在太低,姜瑜没想到,顾久知自然也是,莫怪查了一年都一无所获。
若不是场合不对,姜瑜简直就要笑出声来了。
可就在这时,心脏陡然间一阵剧烈的收缩,刺激的姜瑜眼前逐渐模糊,被一片朦胧水气给盖住了明媚。
她知道,这是原身的反应。
自然而然的,从心中流露出来的,是怨,是恨,亦是委屈。
姜瑜眼睛一闭,泪珠滴落。
索性依从了本能。
两人之间久久没有言语,待得牧平远受不了这样的僵持,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可思议,哪里又有平常景珠常笑说最是喜爱他的,那温润似玉,如流水湔湔的美感。
可眼下,显然顾不了这麽多了。
他颤抖着,说出了那两个字,那一辈子以为都不会再提起的名字。“你是……姜瑜?”
姜瑜没有否认,可脸上的神情,已经清清楚楚的表明了她的身分。
她是姜瑜,被牧平远抛弃在村中,独自一人生育,抚养孩子至今的妻子。
而她的丈夫,那个该是她丈夫的男人,却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高中榜眼,成了驸马,对另一个女人轻声细语,言听计从,享尽富贵荣华。
何其可笑。
何其可叹。
两人相顾无言,却是在彼此的凝视间,都读懂了对方没有言喻的心思。
似已过许久,又似片刻之间,当属於原身的激动情绪逐渐淡去,身体的掌控权也渐渐回到姜瑜手中後,她歛下眼睑,在心里对自己,也是对从前那个姜瑜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钝痛而浑沌的思绪,又再次变得清明起来。
姜瑜也终於能好好看清,自己这前夫生的到底是何等模样。
的确生了副好相貌,而且,和阿宝有六七分相似。
在阿宝还没跟着顾久知给他找来的师傅习武以前,那白净的面皮,秀气的眉目,不论何时看着总是含了笑意的汪汪水眸,都和眼前这男人,像是从同一道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但也幸亏除此之外,阿宝在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