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咪呜地响,他躺在担架上头晕想吐,心里惦记的却是,错过了今年的高考,还是要跟齐沿分开一年,他白挨了老爸那顿抽。
齐沿在酷暑里埋头做卷纸,手边搁一只透明水杯,做完半张翻面的时候拿过来喝,却不想手心里全是汗,一个没拿稳,塑料杯子滚到过道上,把整杯水都抛出来,溅湿一大片地板。
监考老师忙过来看情况,就见齐沿直愣愣地盯着那只还在凭着惯性慢慢滚动的杯子,担心这学生被动静吓着了,还拍拍他肩膀:“没事,快做题吧。”
水还是方河早上出门前给他接的呢。齐沿抿抿嘴唇。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一科考完之后齐沿飞快地穿梭在讨论答案的人流里,奔出校门果然见到了司机大叔等在那,他往左右找了找,没见着方河。
“方河呢?”他不自主地捏带,走过去。
“哦,大概还没出来吧。”司机说,“咱们先走,今天他们家人来接他,他进去之前跟我说了,叫不用等。”
齐沿盯着大叔尽可能保持随意的脸,眉头皱起来:“不可能,他还让我中午给他再补点英语,叔,你告诉我吧,方河是不是受伤了?”
大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也不严重,你别担心。”
齐沿立刻掏出手机来拨方河的电话,但是校区有信号屏蔽,他往远处又跑了一段,信号格才亮起来。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电话,方河似乎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才凑到话筒边:“喂,小沿?”
“你在哪儿?”
“……”
“你伤哪儿了?”齐沿想着方河鬓角的血迹,声音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不严重的,你别着急。”方河忙安抚:“就有点轻微脑震荡,要不是我成绩烂,丢了早上那科的分就决计考不上了,我下午还能接着考试呢,真的,不用管我,你好好考,在x大等着我,我再补习一年,等去了你罩我。”
“方河……”
“不跟你说了啊,我妈一直不给我接电话呢,说辐射对脑袋不好,哎她就是瞎担心,辐射跟脑震荡有什么关系。”
“你别挂!”
“嘶,别跟我吼,受不了大声现在。”
“哦。”齐沿站在路边,日头毒辣,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他一早上没喝水,现在嗓子又干又哑,“方河,谢谢你。”
“谢什么呀。”电话那头的男生立马有些不好意思,齐沿甚至能想象出他抬手摸鼻子的摸样。
“你好好在医院呆着,我明天考完去看你。”
“嗯,你加油。”
“……明年,明年我等着你。”
人行道上人声嘈杂,齐沿耳边一块被脸颊捂热的机器却仿佛是整个夏天里最安静惬意的段落。
方河干净的声音传过来,似乎带着些许笑意,和他那种像是用卷起的叶片吹哨一样的鼻音。
“嗯。”
方河确实伤得不重,都是些皮外伤,躺了几天轻微脑震荡也好了,不再坐直身体就想吐。齐沿高考过后一直在医院陪他,甚至被拽着留下来陪夜,在方河旁边又加一张病床。齐沿烦他这黏人劲儿,但只要抬眼看到方河鬓角被剃开的一小撮头发,他就立刻任劳任怨地变身保姆了。
男生整天笑眯眯的,被母上大人勒令禁止一切声音观感刺激的游戏,闲得要长毛,就每天拉着齐沿到花园里乱晃,穿着条纹病服跟老人家下棋,或者跟儿童病房里的孩子玩四驱车。
这天在花园里呆到很晚,大部分病人都去吃晚饭了,方河还赖在回廊下面,木头条檐上攀了不少不知名的花枝,成团成簇的,在难得的晚风里颤巍巍地摇晃。
齐沿把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送回病房又来找他,就见他坐在黯淡的树影里,手上夹着一根烟。
“病号就克制点。”齐沿走过去将烟抽过来,自己吸了一口。
方河维持着背靠廊柱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微微发亮。
齐沿也不说话,自顾自吞吐烟雾,他比之前进步很多,有时候还能弹出几个完整的烟圈。
“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有个人找我搭讪。”
“嗯?”
“是个男的,没穿病服,他今天下午在花园里看了我很久。”
齐沿猛地意识到什么,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方河。
“看上去三十左右,他问我要电话号码,还问我几岁。”方河说着,竟笑起来,“我没想到自己看起来那么明显,不过今天也算开眼界了,没想到这个城市还真有这种人,而且还被我遇上了。”
齐沿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几次都没吐出字来,反倒烟烧短了,烫得他低呼一声,才算是把沉默打开口来。
“小沿。”方河低下头拿脚底碾了碾烟蒂,将那火星碾灭了,天光又暗下一度去,太阳收拢光芒,变成一个被烧红的铁饼,沉沉地往山际坠下。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你肯定知道吧。”
“……”
“别不吭声啊……”方河语气揶揄,却怎么也不肯抬起头,只缓慢又反复地去碾那早就皱成一截虫蛹似的烟蒂。
直到齐沿在逐渐四起的蝉音里,分辨出属于男生的几个骤然起伏的呼吸。
“小沿,我喜欢你。”
告白就这么轻轻击破了空气,晚风似乎都在那须臾间静止了。
齐沿一直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下来,“别搓了。”他拿脚碰碰方河跟上了发条一样的鞋尖,对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缓了缓才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