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
茶雾在杯沿结成了一圈细细的水滴。
欧阳少恭深吸了一口气,薄瓷茶盏轻轻搁在桌子上:我承认,我是在利用屠苏。
他承认得太快,陵越眉目微挑,望着他道:利用他,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欧阳少恭眨了一下眼,眸色因酒气熏染带着水光,我力量不足,想重塑玉横但苦于孤身奋战难以成功,而屠苏是天墉城弟子,剑术超群,又不被天墉城众人所接纳,我带他下山让他帮我找玉横,既达成了我所愿,又让他得以自由,不好么?
只是这些?
还能有什么?欧阳少恭瞳孔中染上讶色,忽而似有所了悟,嘴角笑容变得奇特,如果师兄是因为我的一些举止而心绪紊乱,对我产生了疑虑,那倒是可以理解的。
陵越微微一怔:少恭言行,确有逾矩,我想
百草囊是我故意丢的,欧阳少恭抬手打断他的话,懒懒笑道,因为我相信你会来,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在等你至于我放在你枕边的那个剑穗,少恭认为,其样式太过简陋,配不上师兄的人品,所以拜托奉琴在江都古董行打听到这么一件玩物,师兄难道不也觉得我这件更好些?
剑穗是芙蕖送我的东西,与你有何干系?如竹叶削成的眉梢带了薄薄的怒意。
欧阳少恭有片刻失神,他抬手拉住他的衣袖:我让你生气了吗?你要是不在意你又何必生气。
陵越顿住: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一直都在逃避,对不对。眉目漂亮至极的青年敛去轻佻笑意,说话口齿逐渐清晰。
陵越心中一沉到底,像巨石坠入深海,他下意识地狠狠挣了挣衣袖,不料那人抓得更紧,一双清亮眼眸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字认真道:你想要我说出来吗?我做百草囊,是我重了私心;我送你剑穗,是我嫉妒芙蕖的心意;我宴上与他人亲昵,是你刻意在躲我,我不开心不管你承认与否,你总要知道,这都是因为我爱慕着你。
我爱慕着你,在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刻,在与你短暂分开的日日夜夜,在我完全理解不能,在我聪明反被聪明误,在我心绪百结无人解只差一杯忘世洗尘缘从我妄想将你拉下神坛的那一个念头起,我时时感到无比疯狂的雀跃陵越,我的大师兄,为了你,我耗尽心神,唱遍我所知的人间旖旎腔调,只为你有片刻的动心我这样,你可满意?
桃花眼眸眸色深沉浓稠如许,映着那人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陵越颤抖着嗓音道:荒谬,简直是荒谬!你,你他一时话难出口,猛一拂袖,抓起霄河剑夺门而出。
陵越!欧阳少恭脸色一变,紧跟着冲了出去。
花满楼下层依旧人来人往,端盘子的小厮被人一把撞倒,茶水撒了一地,刚要叫喊又有一只锦缎靴子踩在那汪水上,溅了他一头一脸。小厮骂骂咧咧坐起来捞盘子,眼角余光瞄见后面追的那人衣着不俗,不由幸灾乐祸,敢情这有钱的是遭了贼了?
山水屏风大而显眼,陵越侧身绕过,夺门而出,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至,他猛地站定,后面的人一愣,也刹住了脚,却不小心撞到路边的一根矮栅栏,弯腰捂住肋下,咝了一口冷气。
欧阳少恭忍着痛扶着那栅栏抬头,青衣剑客背影僵直,但他不敢贸然上前。过了许久许久,那人似乎终于平静下来,转过身时一张清隽的脸上已强自压下了波澜,衬着如水月光以及花满楼照映的灯火,甚至会让人一瞬恍觉淡漠如高山白雪,愈发显得难以捉摸不可靠近。
少恭方才所言,我只当是醉话,以后不必再提。陵越看着远处微折的身影开口,手指暗暗地勒在霄河剑柄,疼痛感,最能分散激烈的情绪。
他说罢不再看那人一眼,回过头大步离去。原本紧跟着的脚步声不再响起,耳边只有凉风吹送来花满楼熏暖的一夜嘈杂。
欧阳少恭慢慢直起身,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走进灯火阑珊处,终是没有等到他回头。
果然如此。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极轻极轻的笑意,肋下感受到残留的疼楚,他转过身,负手错步,向着那座光华灿烂的高楼缓缓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九
百里屠苏一大早去敲欧阳少恭的房门,不料半天都没个动静,刚巧看见方兰生换了件天蓝色的绸缎衣裳颠颠儿地过来了,赶忙上前问:兰生,少恭出去了么?
少恭昨天晚上没回来啊,我找他的时候他也不在,听千觞大哥说是去花满楼了,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怎么能单独去风月之地。方兰生说着看了他一眼,你找少恭干什么,大清早的,难道还能有什么要紧事?我告诉你,少恭可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睡觉,他
师兄昨晚也没回来。
啊?
百里屠苏四处望了望,道:师兄接了花满楼守卫的活,按理说子时之后就该回来了,今天早上本想喊他一同练剑,没想到他房间里空无一人。所以我想,他会不会是和少恭在一起。
方兰生撇了撇嘴:他俩怎么可能在一起,他俩都几天没说话了,你看不见嘛!再说了,他就算跟少恭在一块,总不至于是在少恭的房里吧!你不去花满楼找跑这儿来干什么。
百里屠苏听得一呆,好像是有些道理。不过转念一想,又总觉得哪里出了些偏差,但以他此时的阅历,还不足以很快地想明白。
林叶间传来簌簌响动,软底皂靴踏在卵石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