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候这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还要舒坦呢。
苏虞暗忖。
死了便是一了百了,管它什么身前身后名。而活着还得被万千红尘俗事所牵扯,扰来乱去,举杯消愁愁更愁。
可人呀,活着才能算是个人,不论酸甜苦辣千百种滋味,好歹能尝到,而不是一抹无知无觉的鬼魂。
活着,才能有所作为,才能明白生命的真谛。她是死过的人了,更加明白活着的可贵。
炉子里的香燃着有些呛人,苏虞屏息,心中默默道——
阿娘,女儿一定会好好活着,决计不会再走前世的旧路,重蹈覆辙。也请您保佑父亲兄长,保佑苏家阖府,都能平平安安。
苏家向来不喜世家大族的繁文缛节,这祭祀之礼也是简了又简。
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不能久跪,不到半柱香光景父亲就起身将祖母扶起,领着一众小辈出了家庙。
苏虞起身的时候,望了望父亲笔挺的背影,又回头瞅了瞅母亲的牌位。
人鬼殊途莫过于此了。
第9章 寒食折柳
荣恩堂里,一碟碟精致的糕点吃食如流水般被呈上来。
寒食节禁火,只能吃冷食,端上来的吃食都是提早备好了的,大多都是蒸制的点心面食,也有不少寒食节特有的小吃,诸如馓子、面燕、蛇盘兔、子推燕。
苏琮到底年纪小,适才祭祀的时候看着供桌上的贡品都要流口水了,还未落座就拿了个青团咬了一口,里头的豆沙放凉了更是甜,他正欲再咬一口,手臂被打了一下,手里的青团差点没拿稳掉了。
吴氏道:“没瞧见你祖母大伯还未动筷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老夫人在大儿子苏遒的搀扶下坐下,见了这一出笑道:“不妨事,让他先吃。”
众人都落了座,举筷用起饭来。
苏虞折腾一早也饿了,正欲举筷,忽对上搁在她近前的一碟子蛇盘兔的眼睛。
面粉捏成的兔子和小蛇,栩栩如生,蛇缠在兔子的身上,兔子只露出半个身子,竖着一对长长的耳朵,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
苏虞莫名被那双眼睛看得发慌,再一细看,发现那双红眼睛不过是两粒裹着包衣的红豆。
蛇盘兔,必定富。
她却不想苏家再这般富下去了,富贵可以泼天却不能盈天。
她轻轻抬眸环视了一圈。席上众人年岁不同,风姿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
个个都华冠丽服,穿金戴银。
苏虞敛眸,再次对上了那双红红的兔眼睛。
如今的苏府可谓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可谁能想到这偌大的苏府,会伴着嘉元十一年的暮钟顷刻间走向覆灭?
父亲被污叛国,战死沙场,阿兄自刎以证清白,祖母急病而去,苏家被抄……
正走神,眼前那只蛇盘兔被一双筷子夹了去。
苏珞夹起一只蛇盘兔,将之送至嘴边,一口把兔子的一只耳朵给咬掉了,正吃着,忽察觉到苏虞不知为何正看着她。
苏珞有些腼腆地笑道:“三姊姊你看,咱府上的厨子手真巧,我都不忍心吃了呢。”
苏虞回以她一个微笑,收回视线,举筷夹了块松花糕送入口中。
忽而叩门声响起,众人视线一齐移向大门。是府上的徐管家徐达。
徐达先对上首的老夫人行了礼,这才转头对苏遒道:“国公爷,紫宸殿的李公公来了。”
末了,他又斟酌着补了一句:“似是带着圣人的口谕。”
苏遒搁筷起身出了荣恩堂。
众人无言,埋头用饭的用饭,喝茶的喝茶。
苏虞搁下见了底的茶杯,眼神往后一飘,身后的蝉衣立马会意,上前替她重又斟满了茶杯。苏虞将之端起,依旧不紧不慢地品。
紫宸殿的李公公?李忠国。嘉元帝身边的红人。
苏虞在茶杯的掩护下缓缓勾起一抹笑。这屋子里没人比她更熟悉李忠国了。
皇宫里大多是奴才依附主子,但也不乏需要主子去巴结的奴才,李忠国就是其中之一。这会儿子,他头顶上还有个年迈的总管太监,再过个半年一载,这种跑腿儿传话的事定不会由他来做了。
只是,他今日来是所为何事?前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出。
苏虞搁下茶杯静等父亲回来揭晓谜底,却不知她适才那笑虽有茶杯的遮挡,还是被人瞧了去。
苏庭微微皱眉。他竟从那笑里读出了些许自嘲和心酸。这还是他那个无所顾忌、飞扬跋扈的妹妹么?
苏庭心头的疑惑越搅越繁杂之时,苏遒去而复返。苏遒不紧不慢地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扫视了一圈堂内众人后淡淡发话——
“圣人下旨,邀群臣于今日未时在京郊皇家马球场蹴鞠,共度寒食。”
***
苏虞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仍在闷闷不乐地反省自己。清醒以来的这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