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毒品给康诺拉带来绝妙无比的喜悦享受的话,那——眼前这张牌就是毒品的反面。
康诺拉把牌扔开,眼眸里布着满满血丝,犹如这双垂死的眼睛正在直视地狱血池。她惊慌失措的去抓呼叫器,一面拼命对着罗生摇头,一面“唔唔……”地发出求救的声音。
罗生被康诺拉的反应弄慌了。即便他完全没安丝毫不良居心——仅此来问个问题——却从对方的挣扎逃避中强烈感觉到自己像在干着什么恶毒的罪行。
甚至像受到某种暗示一般,不采取强制手段反倒会辜负对方的期待。
罗生突然就急红眼了,趁康诺拉未及按下呼叫器,罗生一把夺下那鬼玩意儿甩到一边,单手擒住这个与死不到一步之遥的女人的双手,几若扑在病床上,压着嗓音严肃道:“康诺拉,我找不到程胤,你他妈弄张牌来耍我,你说你一个快死的人了,对我说句实话能要你的命?我现在就问你,我选这张牌的第二个问题,你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说着,罗生拿出手机,“不能说是吧,你输入,我看得懂。”
康诺拉依旧晃拨浪鼓似的摇头,依旧“呜呜呜呜——”拼命的叫着,蓦然,或许因为呛咳,唾液从呼吸管里喷出来,喷在罗生脸上。
男人火了,不是因为被喷到,而是陷入谜团般的沼地太久,或者说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理智。罗生一把掐住康诺拉的喉咙,怒目圆睁,字句顿挫道:“我杀了人,你不知道吧,或者说,你知道——”
康诺拉猝然安静下来,她停止挣扎,目不转瞬看着罗生,不过这眼神根本不叫看,更像死不瞑目。
缓缓的,康诺拉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手指像癫痫发作那样曲着,似乎伸不直,以至输入几个字都非常吃力。
罗生松开手,拉开床旁椅坐下,直盯着手机屏幕上逐一跳出的几个字——
“没有答案?什么意思?”罗生转过头问道。
没有答案,康诺拉输入的就是这四个字,她放下手机,以“请不要逼迫我”的目光对罗生投去祈求,停滞两三秒后,她轻轻摇头,这个摇头的意思很明显是“我不知道更多了。”
罗生不甘心,再次拿起游戏牌,指着上面为数不多的三个问题耐下性子道:“你看,第一次我见你时,你说程胤委托你给我的牌,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你给了相对应的答案,当时我问了第一个问题,但我相信你知道三个问题的答案,毕竟那个时候你不能猜到我会问哪一个不是吗,现在情况变了,我要问第二个,你给我第二个的对应答案,好吗?”
罗生说着,脸上荡漾起一种无计可施又温柔的微笑。后者,那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慈悲表现;而前者,他真的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得到线索。
康诺拉把目光转向天花板,在罗生迫切的期待下,她终于又一次拿起手机——“你只会选第一个,我只知道第一个的答案。”
女人蜷曲的手完成使命般落到被褥上,两只空洞无光的眼睛除却天花板再不看其他地方,手机也放回罗生手里。
罗生好像有点明白了,他感到滑稽的笑起来,“所以你是说,程胤知道我会选哪个问题?这怎么可能……”
康诺拉看着他点点头,无声的回答:“是的”
罗生简直不能遏制的笑,仿佛一个二次元的人突然知道自己只是个虚构角色,那样自我嘲讽的笑,笑得吓人。
就在罗生笑得失去防备时,康诺拉突然起身,如钩子一样的手指够到床底的电源插座上,猛地拔下插头,呼吸机的气压筒戛然而止。
根本猝不及防,罗生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正在铃声大作——紧急情况报警。
都不用想,大堆医护人员正向监护室蜂拥而至。罗生拉开门冲出去,不想,某个人影也迎着他冲进来……“砰——”撞上了。没看清是谁,估计是个女人,经不住这样猛烈与没想到的冲击,被撞到了。
罗生逃进簇拥而来的人堆里,回望一眼——从地上被人扶起来的,正是鱼微凉。
被撞得七晕八素的鱼微凉也抬头朝人群里捕获着什么,而此时罗生已经跑出了走廊,消失在她能看到的范围里。
出了医院,罗生拦下出租车直奔机场,一路查询航班,推测安弋已在二十分钟前飞往柬埔寨。
车上,罗生陷入了恐惧的深思当中,那张牌明明有三个问题供他选择,按照康诺拉的说法(自然也是建立在这个女人没有说谎的基础上)程胤只准备了一个答案,恰巧对应他选择的第一个问题。
难道程胤就那么有把握能猜测罗生的选择?或者说……罗生打住念头,他简直不敢往下想,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像蛀虫一样咬着——“你永远都没有自由意志”。
真的没有吗?自己就像“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连选择都被安排好了吗?只准备一个答案,是因为被指定好他只会选第一个问题?除了这种解释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了,尽管看起来多么超乎常理。
罗生猛烈摇摇脑袋,他不信!要说康诺拉是在意识不清晰状态下和他交流也未曾可知,毒品让她产生妄想,所以罗生诱导性发问时,她同样也可以顺应性点头。
罗生给自己做着合理解释,但心中俨然生出了一根刺,于每次跳动时都在心里刮出一道痕,无法不去在意。
约翰.威兹德姆在《上帝》中提出一个思想实验,为了考察“信仰神圣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