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顿住,似乎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轻轻地翘了翘嘴角,给了
我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笑。
照理说,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至少也该安慰她几句。可我什么话也没有,
对这样一个孩子,我清楚地知道骗不了她!这样生死的问题,她肯定已经考虑过
了无数次,无谓的安慰,是对她的不尊重。
嫣来的时候,我正在想等贺伟问起的时候该如何地他解释。以他的脾气性格
是不可能不问的,而如果被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也无法预
料。从嫣的一些表现上,我预感一切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尽管我从来都没认真想过,在和嫣的未来,能不能够忽略曾经的阴霾,逾越
那道横隔在两人之间的鸿沟,但是在这个时候,我不愿意让事情朝明朗的方向发
展,我希望,能埋多深,就埋多深。
嫣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很明显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好,牵着嘉嘉的手来到床
边,用略带疑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季然。也许她想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坐在这里,
但没有询问什么,自从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她和原来有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不爱说话了,以前的她,喜欢用近似撒娇的语气和我说话,喜欢玩笑
戏谑。同时她开始躲避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摆出一些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一
样的胆怯。我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根绷紧了的琴弦,一直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
迫着,越来越紧,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嘉嘉努力地探着身体,想爬到床上来。季然就把她抱上了,跪坐在我旁边,
手上整理着她卷起的衣领,问:「这是谁啊?是谁啊?告诉姐姐好不好?」
嘉嘉还理解不了病床的含义,她伸出小手,在厚厚的绷带上抚摸。也许是觉
得我和往常不一样了,所以很惊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良久,才下定
决心地叫出了一声:「爸爸。」
「你们回去吧……」我对嫣说。
作为医生,我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还没到无法自理的地步。嫣带着女儿呆在
这里并不方便,照顾她就已经很费心了,再加上我肯定会更吃力。而且她的精神
也不太好,我不想把她也拖得身心俱疲。
嫣没有表示反对,但也没有走,扶着嘉嘉的胳膊,脸朝外坐着,不知在想什
么。过了很久才突然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你能原谅我吗?」
她问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她这一句问住了。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敢碰触的部位,如同我的伤口一样,忽然被扯去了包裹
密实的遮掩,把赤裸裸的伤痕暴露了出来。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
出那些个画面。视频中赤裸的身体,照片里分开的双腿,楼梯内晃动的手掌,还
有那句冰冷得让人绝望的话……
「如果我因为这件事情离婚了,你会不会像以前说的那样,肯离婚娶我?」
毫无疑问,我深爱着她——这个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甚至能肯定,
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找不到和我一样爱着嫣的男人!因为害怕失去她,我选择了
懦弱,选择了隐忍耻辱,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她,不然我是在做什么?我
不是一直在试图把她拉回到我身边吗?
但是在她问我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问题并没有我想象中简单。我能原谅她
吗?我能原谅她曾经躺在别人的怀里呻吟?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我能不能和从
前一样,若无其事地忽略过这一段深烙在心底的印记?
当我说出「我原谅你」这四个字的时候,是不是在内心真正地原谅她了?理
智上,我清楚滴知道我应该原谅她,为了孩子,为了曾经的允诺和誓言,也为了
我自己。我也知道,在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以后,嫣就会如我所愿的回归,彻底
告别那段罪不在她的错误。
所以我不应该欺骗她。我想她在问出这句话之前,一定仔细思考过,不然绝
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毫不避讳地问我。四年的共同生活,让她对我的了解胜过任何
人,正如我对她的了解。她知道我追求完美的性格,知道我对忠诚近乎苛刻的要
求,包括心灵,包括ròu_tǐ。
嫣要传达给我的信息,不是乞怜,不是保证,是疑问。她也一定明白,自己
将要背负着山一样沉重的负罪感持续接下来的婚姻。我们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如
果今后的生活无法回归到从前,那么这样的婚姻,既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她想
要的。
我犹豫了几秒钟。这几秒钟里嫣变得十分难堪,像等待判决的囚犯。她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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