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豪芬没了。
经过国会大厦,在建筑还完好的时候,能够在矮的建筑顶看到艾森豪芬主建筑旁哥特式的尖塔,或者说是钟楼,而在建筑缝隙中,能看到艾森豪芬红色的围墙。
而现在,几乎所有建筑都被夷为平地了,可她什么都没看到。
艾森豪芬的方向,只有几根粗粗的圆柱形柱子,支撑着面墙体。
秦恬一直以为在建筑史上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圆明园,或许她的想法有些过于天朝,但是看着眼前的场景,她不由的有种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感觉。
至少圆明园没有被轰炸机炸成一片碎渣。
秦恬几乎望眼欲穿,她勉强熟悉的建筑几乎无一幸免,曾经枪决了反抗者的毕乌索茨基广场上搭起了一大片棚屋和帐篷,隐约可见那儿人头攒动。
“我们要去哪?”见路过了广场,往城的另一头驶去,秦恬忍不住问道。
“斯万夫斯基说,带我们去见识一点东西。”伊娃用俄语和司机交流了几句,笑着回答。
“我想,我可以在这儿下车。”秦恬打不起精神,“我觉得如果这儿的红十字会负责人活着,应该就在那个广场。”她指指毕乌索茨基广场,“那儿是救治中心吗?”
“看来是的。”伊娃朝那瞅瞅,但她依然握住秦恬的手,“媞安,我知道你急于帮助别人,但是你看,华沙已经被收复很久了,需要帮助的人基本都已经得到救助了,你累了那么久,好歹休息休息。”
秦恬从没想过做圣母,苏军没要求她做任何事,但是当看到前线源源不断运来的伤兵时,她还是忍不住披挂上阵了。
不得不说,苏联军队对于护士的要求没那么高,甚至有几个小姑娘都是赶鸭子上架,字都不识几个就应征入伍,相比之下德国护士的平均素质就高出了一大截,于是秦恬一来瞬间就成了主力,十天后地位无限拔高,虽然她语言不通,但胜在身经百战,技术够劲道,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从未当过领头羊,可是在这她成功用几个俄语词汇以及法语带领一群小姑娘走向技术的顶峰= =。
然后,她就一直跟死狗一样的干活,不停的治疗,治疗,治疗,直到现在。
一九四四年的圣诞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最寒冷的时间就快到来,秦恬终于不再在荒郊野外的行军营游荡,一路辗转到了历经几个月终于被彻底占领的华沙,本以为可以找间屋子好好睡一觉,谁知却在城外又呆了三天才得以进城。
进入时,又是一片废墟。
她想屎。
要床,要被子,要枕头……
车子开了许久,出了城,沿着铁路线开,一直到傍晚,慢慢的,远处出现了一片灰色的建筑。
秦恬顶着风往前看着,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其他女兵似乎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停止了说笑,探头张望着。
铁轨径直进入了那个碉堡一样的建筑,车子便也缓缓开入,沿途又渐渐有了人,一些苏联士兵搬着各种木材在往外走,还有很多没有清理掉的尸体在远处摆成一堆。
阴冷的气息以比冰雪更寒冷的架势侵袭过来,就连马达声都显得沉闷了,姑娘们交头接耳,表情严肃:“这儿是哪儿呀?”
秦恬却已经僵住了,她没来过这,但她来过类似的地方。
虽然已经经过清理,但是那连绵的木质平房,那细密的铁丝网,还有远处高耸的烟囱,都无一不彰显出这个地方呼之欲出的身份。
她甚至觉得,她其实是来过这的,因为门口的碉堡如此眼熟,似乎曾经以这个角度经过这个碉堡无数次,而在进入后,会有德国士兵大声命令所有人下火车,下车的人被列队带到屋中,脱衣,剪发……
车停在一个比较结实的两层别墅外,里面有苏联士兵进进出出,他们的表情比德国最古板的军官还冷硬,看到姑娘们下车,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这儿究竟是哪?”伊娃和僵硬的秦恬一起下车,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正下车的司机,“这儿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司机摘下帽子甩了甩又带上,在手上哈着热气,大胡子下厚厚的嘴唇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欢迎来到,奥斯维辛。”
“……”秦恬后退一步。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