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来就是那个女人生命里一生的污点,是她避尤不急的炸弹,是她最痛恨的商业联姻的证明,甚至是她觉得恶心的同性恋……都能让他成为被女人随意丢弃的理由。
要学会知足。
他这样对自己说,最起码她还留着你的命呢。
他把那张薄薄的机票收好,开始收整他的东西。
这个他呆了三年的地方,他也要离开了。
他在这活了这么久,也终于不用再回这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了。
可笑的是他活过了这么久,他也只拥有过半年的家,如今最后一个最应该和他有一个家的人也走了。
人生在世,支撑着人活着的,就是那么一个又一个的小小的执念,倘若这些东西没了,于他而言似乎也就没有了什么意义。
高考结束了,和曾经的那些人也道过了别了,他母亲和自己没有联系了,这下连他自己也要走了。
他将属于他的那些文件一一收好,他知道这几张薄薄的纸有着什么样的价值,于是他把它们小心的收拢在茶几的一角,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但是其实他的东西也不多,除了衣服就是书,那时贺初搬过来带给他的东西他一直都摆在原位,除了定期清理就再也没有动过,所以它们到现在都光洁如新。
他又望向那扇上了锁的门……
周遇走到那扇门门口,慢慢的推开。
午后的阳光正懒洋洋的洒在地板上,他像从前无数次的那样坐在那张床的床头,细细的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那种淡淡的,带着点午后阳光的感觉,混合着草木一样的气息,就好像是贺初还在一样。
贺初搬走以后,周遇就买了贺初从前用过的香薰,定期的点上一根维持屋子里的气味。
这样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那个味道就能在他的呼吸之间在他的鼻腔里游走,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甚至还能想想那个人正靠在里面一点的地方,百无聊赖的看着,时不时的抬头朝他一笑,或是直接将他拖到床上来闹一个没羞没臊……
他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个人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么久过去了,他变了,贺初也变了,唯有那个自己心里的少年,美好的一如往昔。
他已经说不出来自己是放不下贺初,还是放不下那个曾经喜欢过他的人了。
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但是给自己的感觉却又完全不一样。
他喜欢的是以前的那个人,现在的贺初只能让他觉得难堪。
他知道,其实两个人分开,自己也有很大的原因,只是从前自己太任性,不想跟自己说。
现在自己快要走了,要开始新的生活,就把那些心里话也留在这个屋子里吧。
他想放下什么的时候,总是会将很多事情在自己的脑海中再想一遍,这时候他才会直面自己的错误与感情,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得到真正的释然。
以前抓着不放,只是因为不想放而已。
他于贺初……说不定不是一个那么重要的人,但是贺初于他,却是绝对重要的。
最起码在那个时候,周遇觉得自己是无法割舍掉的。
所以才会在他们分手之初,像疯了一样的放纵。
真的只是为情所困吗?
——其实不是的。
贺初对他,包容有之,纵容有之,他享受着这个人给他的欢情,也享受着这个人给他的温情。
他在这段感情中扮演的,更多的是接受者的身份,贺初对他好,他受着,并且照单全收,贺初闹脾气了,在他看来就是贺初自己的问题,他有心想问,却从来没有付诸过行动。
再多的温柔,其实都会在这样的“冷遇”中被消磨殆尽的。
他不是不喜欢,只是还没学会怎样去喜欢。
他不懂怎样去对一个人好,因为很少有人对他好过。
所以他依赖贺初,像是濒死的鱼,拼命的喝着天降的甘霖。
如果那甘霖只属于自己,那就更好了。
贪心不足,其实大概说的就是自己了。
后来想想,其实两个人分手……应该也是必然的一件事。
分手之前他总觉得贺初是那个怎样都不会离开的人,他也绝对不会放任贺初离开,但是等到贺初真的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却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失态,还是那般平淡的,面对眼前的事实。
只有分手之后,他才感觉到了那种锥心刺骨的难受。
再到后来,他还多了一点恐慌,害怕贺初这么好的人会对其他人温柔。
有时候只要想到这里,他就会觉得愤怒至极。
可是自己有什么理由愤怒呢?贺初早就不是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了,对别人好也是他的自由。
可是好在,贺初身边一直都没有出现过那个人。
周遇几乎是有些庆幸的。
他短短的一生里,得到过的温柔不多,给他温柔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还没有人在他身边有足够长的时间,教会他怎样去发现生活的美好,还没有人让他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在他最童真的年纪,他被锁在了家里,在他最应该去感受什么是朋友的时候,他把“友情”和“爱情”混淆,在他最应该珍惜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因为不懂得如何去喜欢而在最后错过了那个人。
所以,等到……自己真的学会怎样去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或是等到自己真的学会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再去重新去爱一个人,应该也不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