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离沉默少顷，苦笑道：“公太过抬举了，二门扎根世间两千年余，如天外神龙，吾等只能见其一鳞半爪，已是无能为力，离又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顿了顿，注视着姬旦道：“能救天下者，唯有天下人。公切莫以为二三子便能充当救世之人。”

姬旦愣了愣，抱拳道：“请指教。”

张离掀开营帐，看着外面操练的兵士，平静地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二门乱世千年，民无以知之，力无以抗之，是故任其逍遥。其门人行事叵测，颇多令人不解，但究其蛛丝马迹，亦非全无忌惮之处。”

回过头来继续道：“二门若是全无忌惮，尽可站到明处，压制天下，任意宰割。先王武丁在位时，妇好便是来自二门，将门中秘术传之于人，形成如今军中之术，造就无数猛士，二门却无半点举措，岂不令人疑之？”

原本张离也是毫无头绪，如今说着说着，却窥见了一丝破绽，看着神情微动的姬旦继续道：“当年为提升商人战力，妇好将一身所学，截选出少许部分，略加删改后授予亲贵之人，逐渐形成如今的军中之术，但这不过是妇好秘术十分之其一。”

“天下英才，何止军中之卒也？商人得秘术，匿之秘室，非亲贵之人不能得授。若公能得获秘术全本，散之天下，以百年、千年之英杰前赴后继之，细究其理，推陈出新，届时百门萌发，何止玄圣二门？天下之士人人如龙，英杰如过江之鲫，何愁不能遏制二门？”

泄露了门中绝学的二门却毫无反应，完全没有张离想象中的赶尽杀绝……一人学杀一人，百人学杀百人的狠辣，不是对方仁慈，就是有不为人知的顾忌之处。

而一个乱世两千年、高高在上的神秘门派，能指望仁慈？

张离对姬旦的建议，就是得到这个秘本，然后暗中散发天下，想必那二门也是无可奈何。而天下之人何其之多？如果以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去研究这份秘本，去演化、修改成适合凡人修习的内容，到时必然能形成一个武道世界，武林门派遍及天下，何愁不能阻挡二门乱世？

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以天下人去阻挡玄圣二门，世间不再是只有他们高高在上。即便实力上有所不如，也会形成牵制与忌惮，使得二门从高高云端坠落凡尘。

而秘本的所在，张离是知道的。妲己在临死之前传音给他，将藏匿的位置说了出来。

他心中颇为矛盾，一则向往于上面的神功绝学，一则妲己与自己有舍命相救的大恩，就这么把她珍藏的物事交给她生前的敌人，张离心底过意不去。

但从另一角度说，玄门正是害得大邑商最后翻盘机会也失去的幕后黑手。如果能将秘册散发天下，遏制玄门，想必妲己亦不会有意见吧？

思虑片刻后，心中有了决定。

听完张离的长篇大论后，姬旦抚掌大喜，神采奕奕地道：“人人如龙？家父所留下的隐晦之言，旦苦思不得，如今恍然大悟，竟与公子不谋而合。”

他神色慨然地道：“用九，见群龙无首，吉。”说到这里，姬旦拱手向张离一拜道：“旦定会拿到秘本，倾大周之力，谋万世之基，以御玄圣二门！”

话音刚落，晴空突起一道震天霹雳。

张离又听到那声浩大而沧桑之音，这次竟少了一分机械：

“轮回者张离，出谋划策，辅佐周公订立万世之基，改变千年未有之格局，解锁奇功绝艺之《天行健》。”

《天行健》？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张离愕然，几句话就换来的功法，想必不是什么神功绝学吧？但这提示又说得如此牛气……

什么千年未有之格局，有那么离谱？

……

望着天上明月，张离慨叹不已。

最后一天了，自己将要告别此时、此地，也许永远不能再回来。

但无论是商，或周，明月依旧如故，千年后亦如此，不会因朝代更迭而改变模样，一如既往。

朝歌城外，淇水旁，一片桑林中。

这条河清澈无比，水质甘冽，水底的红色鹅卵石即便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我在你房中放了一些东西，你回去后仔细看看，好生修习。”

这少女已无异于自己的妻子，交给她的话就不会纠结了。

姬摇光点点头，垂首靠在张离的肩膀上，低声道：“真的要走吗？不能不走吗？”

张离点点头：“不能不走，也不得不走。”

姬摇光幽声道：“为何不告知去向？为何不携我共往之？”美丽的王女就差点没说出“我愿与你浪迹天涯”的话了。

张离胸中一热，随即按捺下来，无奈地道：“彼处之恶，胜牧野十倍。”

姬摇光轻轻摇了摇头，低泣道：“君在身侧，妾无可惧之。”

张离一时间无言以对，长叹一声道：“唱一支歌与你听，可好？”

姬摇光默默点了点头。

…………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

云谁之思？美摇光矣。

期我乎桑中，送我乎淇之上矣。”

张离拿出一个埙来，边唱边吹，音调凄凉，一股孤寂而幽然的乐声回荡在淇河边……

采摘女在何方呢？就在商国的朝歌呀，思念的人是谁呢？就是美丽的摇光啊，邀我到桑林中，跟我告别在这淇水之旁。

肩膀上越发湿热，显然这少女哭得更厉害了，却强忍着不发出声来。张离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