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烟火簌簌落下,在夜空里划出炫目的烟痕,空气中有着一点淡淡的硫磺火药味。不过黎烟身前,总有淡淡的芙蕖花香,驱赶走一派的焦灼。
我转头想向她道贺,可头却撞上了她光洁的额头。她额前的碎发滑落至我的耳际,我看到她眼眸里亮起漫天的烟火。
过后很久,我都觉得黎烟眸子里的异彩流光是我的错觉,这份疑惑扰乱我心神良久。
每至深夜,我都盘膝静修,调息功力运于气海。
每当神思不静时,我都去想白恒。
白恒之例在前,除去母亲,我谁都不再相信。
时日飞快,年关里的半月时光说溜走便溜的无影无踪。很快便到了元宵佳节。
这段时间里,我的气海功力恢复了一些。左右无事,便将黎烟送的蓝宝石璎珞打开,做成了三道发饰,全部刻下驱邪护身的符咒,分别送给了母亲怀灵和黎烟。
母亲和怀灵自是欢喜,夸我心灵手巧。黎烟倒是看了看手中的发饰,问道:“是那日我送你的璎珞做的?”
我点头称是。
黎烟坐在床前,把玩着那道宝石璎珞发带,说道:“看样子,你是将原来的璎珞一分为三了?”
我继续点头。
黎烟看了我半晌,忽的起身。将发带戴在我的额前发上,对我说道:“你比我适合它,自己留着吧。”
我笑道:“既然说了是送你的,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说罢动手欲摘下发带。礼物贵重与否是一回事,心意却是另一回事了。
黎烟忽的对我发起了脾气。那是我认识她半个月来第一次见她发火。她说道:“你心里明白,你比我更需要它。”我看到她眼睛里有一团水汽氤氲。忽而有了几分心疼。
我不懂,我不过是因她早晚会成为我的家人,外加感念她待我不错,送她一份加了几丝心意的礼物,她急个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她。
黎烟只是把住了我的肩膀,对我说道:“阿月,不能再这样了,答应我,不能再以真元炼器了。”
我看到黎烟眸中带着氤氲的晶莹璀璨,我有种她眼里含了泪的错觉。
不知怎的,面对黎烟,我总有错觉。
再后来,过了正月,王姬的府邸也有了几丝人气,我便搬到那里去住。每日里黎烟都会同我一齐入宫,向母亲请安,而后再说些闺房间的私房话。而后再伴我一同回到王姬府,她才离去。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六月暑夏,近来气海频频鼓荡,我猜测是破而后立,修行十余年,第一次将真元抽空,再次修行回来时,气海容纳之效更胜,真元于体内游走三百六十个大周天后,以于脏腑间凝成精魄。
一天清晨,我起床时便看到了手上的落茧。我慌忙跳起,大热天的关紧了门窗,挽上衣袖,用力一握自己胳膊——果然。
一片死皮脱下,心生的肌肤细如白玉,滑若凝脂。
我知道,这是自己修行达到小成,入了“化臻”境。一入化臻境,则生机重启,寿数绵长,人间十载方过一寿。也就是说,我今年二十一岁,至少还有四百余年的阳寿好活。
四百余年苦楚畸零的阳寿可活。
我照了照镜子,果然脸上的疤痕也脱落下去,五官眉眼都没有变,却有着近乎新生儿的肌肤容颜。
少了那道疤痕,白纱覆面时更要小心谨慎了。
我在这方纠结修行良久,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外面黎烟的性子。她冲到我的院内,打发走了下人仆从,一把推开房门。看到的正是褪去衣物剥落死皮的我。
夏日的阳光大喇喇的扎进我的眼睛。我迷上了眼,待到看见黎烟时,便知道什么都晚了。
我在盘算,要不要杀她灭口?
正在我盘算心间小九九时,黎烟倒是开口先说话了。她没有问我究竟是何人,也没有惊讶尖叫,只是对我说道:“我听闻修行过得化臻境地,都会褪去过往获得新生。今日还真是初次得见。”说话间她已关上了房门。
我还没有放下防备。
黎烟倒是不怕,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对我说道:“虽说退下死皮肌理重生,可必定看着腌渍。我一会去叫人备水,你好好洗个澡吧。”
看她平和,我反倒惊叹,问道:“你都知道了?”
黎烟笑了笑,已踱步至我身前,她蹲在我的身前,眉眼与我齐平,对我说道:“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许多。阿楚。”
我心里一道炸雷闪过,阿楚是这姜国中太忌讳的名字了,因上次的“阿楚”,我杀掉了白恒,这次,不知她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事已至此不由我再多想,我一把掐住黎烟的脖子,狠狠的掐住。
黎烟只是皱着眉看我,我看出她的头已然渐渐涨红,可她一没叫唤二没还手,只是淡漠的打量着我。
我心中有些发毛,我对她说道:“对不起,可你知道的太多,我不能冒险。”
黎烟倒是对我笑了笑,她涨得通红的脸笑起来着实有些诡异。她一把格开我的手,恢复了呼吸,打量着我肩头的命符。说道:“果然……你果然使不出一丝真元。也难怪负了一身修为还如此被动。”
她看我又欲动手便提前举手示意投降,说道:“阿楚,你如若要用药用毒,我自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我相识半年有余,我想你应该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我看着她,摇头说道:“我谁都不信。”
是的,我理当谁都不信。
黎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