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对方是少爷,他对自己说,如果他要这样想,其实也并不是没
有原由的,自己毕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佣人。阿诚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受伤”,
受伤并不一定都是要见血的。
冯宣仁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递到阿诚面前,什么也没有说,意思却是很
明确的。两张钞票的面额不小,比上次的五个小钱不知翻了多少个倍数,阿诚明
白,但他看着递到面前的钱,却怎么也无法有上次那五个小钱带来有快乐,与之
相反,他觉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肺地挤在一块儿感觉欲呕,他看了看钱,看了看冯
宣仁,僵硬地说:“少爷,不必了,那是阿诚应该做的。”
“拿着。”冯宣仁用命令的口气说着,却还是轻柔的。
“不用,”阿诚别过头,看着窗外说,“少爷,我可以走了吗,下面还有
活呢。”他害怕自己十年来所养成作为下人的忍耐界限也有到头的一步。
“你拿着,”冯宣仁把钱塞到他手中,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顿,“你不
拿的话,我可不放心哦。”
“……”
阿诚咬牙,手中薄薄的纸片如块烙铁灼烧着他的手心,让他心痛难担,但
他还是缓慢地把它们放入口袋,如果这样能让少爷“放心”的话。
“少爷,我……可以走了吧?”
冯宣仁颔首默许。
少年转身就走,眼里一片潮湿,他觉得自己又被人卖了一次。在走廊里急
促地走着,逃离着刚才满心欢喜跑进去的地方。
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一样?为什么这么难受?为什么现在在哭?
卷起袖子狠狠抹去了眼中的液体,从口袋里掏出钞票,略为犹豫,用力扭
捏着纸张,把它们揉成一小团又展开,印着的红色人像在被挤压的扭曲下对他揶
揄地微笑着,阿诚凭空打了个寒战,屈紧手指把人像的微笑收回一小团纸片中,
往靠墙摆放的植物盆景的松泥里一塞直至没土。
他没有发现,从自己逃离出来的房间门半掩着,一双眼睛在背后注视着,
直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冯宣仁靠门暗自叹息,他有这样做的理由,可
这理由在这个少年面前却变得苍白而可笑。他觉得自己很愚蠢,少年受伤的眼神
在脑海中一遍遍的掠过。是的,受伤……极力掩饰的受伤。可是,忠诚该用什么
来交换?金钱还是其它,金钱应该比其它更为可靠的,不是吗?特别对这样贫苦
的少年来说,还有其它吗?
他走到那株植物下,把那团钞票从泥中捡出,两张纸处处折痕几乎被揉烂,
可见少年用力十足来发泄心中难言的愤怒。冯宣仁无端地有些心慌,这种心慌使
他产生一种冲动,没留时间多加思索,迅速冲向楼梯朝阿诚追去。
“阿诚,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