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九还在麻木地挡着铺天盖地的暗器,只是偶尔推动靶子,让机括带着靶子躲开攻势,他丝毫没有反守为攻的意思。战况就这么胶着。
二公子突然也改为密室传音:“大哥所言极是……唐铁容这三十六个方向,小弟可否理解为,是在瞄准暗卫的三十六个死穴?”
大公子茅塞顿开,仔细看将过去,果然,铁质花瓣不断钉向暗卫周身三十六要穴。
二公子又提点道:“大哥,若想要这暗卫不死,我们之中必须有人出手破漫天花雨。”
大公子茅塞再开——没错,暗卫决不能胜过唐门少家主,但武林盟主之子若胜过,唐门就不算没面子。毕竟大家都是名门后辈。他想罢,手抓栏,正要纵出相救,却发现,胶着的战局,突然毫无预兆,急转直下!
暗卫九不知怎的,侧翻护靶时,肩头中了一枚淬毒铁瓣,继而膝盖、背脊悉数中标。
胜负已分。二楼回廊静谧至极。
群雄又惊又怒,对暗卫九心生怜意。以漫天花雨的的毒性,暗卫九就算事后服下唐门解药,也只能是个全身瘫痪的废人了。不然以此身手,必能为主人添翼,大有作为。
仍旧站着的几位武林高手,齐齐跃出回廊,以掌力破开习武场四周的窗牗。
司徒庆长剑出鞘,一脉雪光浩然纵横,众人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就觉正气凛凛的罡风卷过,周遭空气恢复了新鲜。剑花挽来的腊月雪泥的味道,令人神智清明。
“唐家主,”司徒庆收鞘,笑颜逐开,“这漫天花雨,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看向收势立定的唐铁容,又赞,“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唐家主拍唐铁容,佯怒道:“孽子,看你干的好事,快去向盟主赔不是!”
司徒庆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唉,不必。”他转头藐睇伏地不起的暗卫九,“这乱吠的狗,杀一条不足惜。威震天下的唐门,你也敢冒犯,当真是狗胆包天!”
暗卫九跪在司徒庆脚前,扣地的指节隐隐痉挛。斗笠下的地面,一点一点绽出血痕。
唐铁容从未遇过暗卫九这般的劲敌,有些惺惺相惜,踟蹰道:“爹……”
唐家主置若罔闻:“铁容,还不速速分发解药。”唐铁容犹豫片刻,只能领命告退。
司徒家的三位公子,走到唐家主面前,拱手行礼相送,才转向司徒庆道:“爹。”
司徒庆慈爱地问:“怎么样,都挑中了谁?”
三公子睨了睨跪着等死的暗卫九,抢道:“我要暗卫一!”
“好,”司徒庆问老大老二,“你们呢?”
大公子遗憾地看看隐忍痉挛的暗卫九,叹口气道:“我选暗卫八。”
二公子收好折扇,没表态。
司徒庆知道,这向来不与人争的二儿子,是没得挑剔了。毕竟余下的暗卫都不入流,选谁都一样。他心有歉疚,缓声抚慰:“……你不是想要《罗织经》,爹回头托人给你买去。”说罢,他又冲伏地的暗卫九严厉道:“还跪着作甚,要死滚外面去。”
暗卫九挣扎着爬起身,满手殷红的血迹。不知斗笠黑纱下容貌究竟如何,但他似乎找不到方向了,想必眼睛已让漫天花雨毒瞎。就在他茫然踉跄时,二公子一把拽住他。
“爹,我就凑合着,要他罢。”
大公子和三公子愣了愣,嘲笑地看向老二:“你傻了不成,要个将死之人做甚?”
司徒庆也笑道:“是啊,你要他作甚?”
二公子举头四顾,唐门人均已离开习武场。他放心答道:“爹,适才……暗卫九拗步侧翻时,曾抬头望你,你点了点头,他才故意失手,中了漫天花雨。”
此话一出,莫说其他俩公子,连司徒庆也惊诧了,暗卫九头戴黑纱斗笠,在侧翻动作掩护下,望谁根本难以捉摸。然而,这样细枝末节的猫腻,落入了二公子眼中。
“为了顾全大局,你要他死,他默契赴死,”二公子续道,“我就要这样的暗卫。”
司徒庆叹口气:“你说的对。可他活不长了。”
二公子想起消遣看的《长生殿》,上云‘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正应景。他扣着暗卫九的手腕,语调明晰坚决:“我司徒雅看中的东西,向来生死不计。”
原本隐忍痉挛着的暗卫九,浑身突然静止了瞬息。二公子察觉,隔着黑纱冲他微笑。
司徒庆点点头,问老大老三:“你们俩当真不要暗卫九?”
三公子坚决不要。他要死人作甚。晦气。
大公子举棋不定,他疑虑地打量着暗卫九,暗卫九无疑中了漫天花雨,他亲眼所见,再看看暗卫九咳嗽之后掌心的血——又浓,又黯,又脏,顶多能再撑半个时辰。
“好,”司徒庆耿直道,“人你赶快带走。锋儿嵩儿,你俩跟爹去招待客人。”
二公子司徒雅听了,很是高兴地目送三人离开,但他旋即想起了似的,冲司徒庆的身影追喊道:“爹,别忘了《罗织经》。你自己说要给我买的。”
司徒庆掖袖憋愤,暗想,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三章
擂台事了,武林盟主罗席宴客,替群雄压惊,忙坏了全府。从庭院中葱翠依旧的竹林看去,雪溪自瓦垄涓泻如帘,将奉酒婢女遮得氤氲。佳肴如云,热气腾腾,梭过满是六角窗的长廊、扇形洞门逶迤的拐角,淹没在远方震天的喧嚣声里。
但突然之间,传盘送酒的丫鬟都停了下来,惊奇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