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如所传那般豪奢,一路上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进入园林上了曲桥,头顶秀木紫荫,脚下水声潺潺,远处屋舍相掩,回廊千转,近处假山石峰洞壑盘旋,错落有致。
下人把三人带进一处独立宁静的庭院后退下,里面厢房宽敞,摆设精致,后院还有一处青石堆砌的温泉,冒着暖洋洋的白雾。
荆茯苓大为感慨其阔绰,一进去便扑入里屋,倒在床上睡着了,不一时便响起呼噜声。
叶流州进了另一间屋,静坐休息半晌,想着袁轩峰若是招集了这一批高手,接下来会怎样布局,又挂念着许延的下落,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屋里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让他找出两瓶治疗伤口小瓷瓶,他走到铜镜前转过身,解开一圈圈绷带,扭头看着背上的伤口,伤口并不太严重,一些擦伤已经有愈合之势,只有斑斑驳驳的青紫十分显眼。
他抱着一套干净衣袍,把桌上的酒壶杯子扫进托盘里,绕过廊下,走近温泉。
夜幕降临,飘散的墨云间缀着零零星星,寒寂苍茫。
温泉四面皆是矮墙,里外种满了湘妃竹,似乎是被夜色压弯了腰,茂盛的枝叶连绵低垂,重重叠叠,因着水汽,翠色欲滴。
白雾弥漫,只听水声叮咚,叶流州随意地把麻布衫丢在地上,赤脚走在潮湿的石板上,脚尖点水,泛起涟漪,一点点地迈入水面。
托盘盛着酒杯浮在水上,男人长长地出了口气,自斟自饮,思绪飘散,半壶酒下肚,颇有些昏昏欲睡的意味。
忽然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荆远正抱着衣物走来。
荆远见了他微微一怔,盘踞在男人身上的龙纹在此刻显出了形貌,一半没入水中,一半张牙舞爪地缠绕在肩膀和胸前,犹如活物一般,泛着不怒自威的魔力。
他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跑什么?你不想跟我谈谈吗?”
荆远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叶流州喝了一口酒,垂下湿漉漉的睫毛,道:“虽然没什么可报答的,但还是感谢你救了我。至于我的身份,希望你不要对外吐露,以免惹上不该有的麻烦。不过看你的样子,怎么也不会多话。”
院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响起少年清冽的声音:“你就是暄和帝谢临泽?那个札青,是怎么刺上去的?”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当你是哑巴呢。”叶流州往石壁上一靠,胳膊肘搭在边沿上,微微扬起下巴,“这个札青是谢家人在诞生下来满百日后,送去青翎殿接受由国师主持的洗礼,并用秘制的文水竹刺刺下龙纹,随着年龄的增长却不会褪色,反而逐渐在皮肤上展开。”
少年得到回答,点了点头。
“听荆姑娘说,你们庄里有一幅画,画上的人和我长得很像,就是因为这一点你才救我的吗?”叶流州问,“那个人是谁?”
荆远漆黑的眼珠子看着他,静了半晌才道:“那副弓箭是她在时做的。”
“她是谁?”
少年又不说话了。
叶流州摸不准他的性子,只好无奈地把托盘向他的方向一推,“喝点酒吧。”
托盘载着酒盏划出两条波纹,停在温泉的边上,轻轻地磕碰在青石壁上。
荆远蹲下,执起酒壶喝了一口,没过一息便重重咳嗽起来,他像烫手山芋一般,把酒壶往温泉里一抛,看了一眼乐不可支的叶流州,边咳嗽边飞快地转身走了。
酒液在水里泛开,叶流州稍稍抑制住笑容,起身上岸,披上衣袍。
第二天一早他睡醒从屋里出来时,荆茯苓已经坐在桌边吃着府中下人送来的早点了,荆远抱着剑呆在一边一动不动。
叶流州问:“今天不是开三门的日子,你们怎么不去准备比武?”
“咱们……现在算是包括你吧,都是鼎剑山庄的人,今日第一天都是些杂鱼,用不着我们动手,等晚些再去看看热闹吧,也不知这次来了些什么人……”荆茯苓大口大口地吃着糕点。
“那就好,我先出府一趟。”
荆茯苓道:“是去打探你那朋友的消息吗?师兄,你要不要去帮他狐假虎威一番?我看昨日那效果就很好。”
少年置若罔闻。
叶流州笑了起来,“那倒不必,昨日的威慑力应该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他一走,荆茯苓探头对少年道:“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又生气了?”
荆远抽出吹栾剑,她立刻噤若寒蝉,少年低眉垂目,拿着布巾仔细地擦起剑身。
这边叶流州到了赌坊,与上次不同的是,里面没有闹哄哄地一片,只有一个络腮胡子坐立不安地等着,见了他迈进门槛,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先往叶流州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去,没有看见人影,才搓了搓手,讪讪地道:“那个,蓑衣客没来啊?”
叶流州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很期待看见他?”
“不不不……”络腮胡子连忙摆手。
“那我要消息带到了吗?”
“您说的那位许公子,是不是从沽上来的船遇的难,那船上没有被暴风雨沉没海底,只是有一小半的人落了水中,我查了沿海一带打捞上的尸体,确定没有找到您说的这个人,只怕他被卷入海底,已经……死无全尸了。”络腮胡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叶流州额角一条青筋明显地浮现,他猝然抬手一把扯住络腮胡子的衣襟,怒道:“满口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