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见星眨了眨眼,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来问她当偶像到底是为什么的人了。
当然,在提问的人里,迹部景吾是第一个用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口吻朝她提问的。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是啊。
对的,这才是符合逻辑的。
你们当然不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要做这些其实对自己而言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而更可悲的是,等到做了这些之后,她才发现:一切到最后,只是——也只能是出于对自我的单纯满足而已。
……
“我在自我满足。”于是鹿见星这样回答了。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的话。”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因为当偶像很光鲜,因为当偶像能被很多人喜欢。你看啊,我虽然当作家的时候很有名气对吧,可一旦被扒光了外皮,他们就会说‘啊,瞧那个孩子,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东西?’他们会开始否定我,怀疑我,甚至不再相信自己以前所喜爱的竟然出自这么幼稚又尚且渺小的心灵,这样充满莫名嫉妒的否定会毁了一切,包括我至今所有的努力。”
“而年龄这种事物,放在不同的场合却会有不一样的奇妙作用;比如,现在的那些流行剧里,女主角们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艺人对吧?那么在这里,我的年轻,我的美貌我的所有,又会变成了所有赞美的源动力。既然能变成那样的东西,那么有了机会的我,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理由多么单纯啊。”鹿见星感叹地回答。
“哦,还有,关于冷漠这一点。”她补充,“为ld做了不少事的我,没必要被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吧?作家是本职,而偶像不过是兼职罢了。你见过谁会为了兼职不顾一切,全心投入的?从结论来看,我已经做了我认为足够的,那么,这就足够了。”
她摊手,像是认为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解释。
“……你这么说是认真的?”
“不然?”她回敬。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一会。
其实说真心话,鹿见星一点也不在意,关于知道这些事情的迹部会作何想这种事。因为——
他怎么思考都是他的事情,而自己只需要这样继续走下去就对了。
对,只需要这样就可以。
……
迹部大概是有理由生气的,这点鹿见星倒是很明白:ld的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很清楚:当年的《新童话物语》除了赤司先生的出力外,他也为此做了不少的努力——不用说都是为了藤千樱织。她的父母虽然不再阻止她当什么艺人的决定,但也是乐意看她狼狈到坚持不下去从而回去找他们,压根不会在那些事上多费功夫。包括后来的戏本安排、人员调配……赤司征十郎人是不错,和铃原薰也关系匪浅,可向来忙碌到时间论金计算的他才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放多少心思。
而铃原薰那个样子,也不可能去拜托他什么。
相反,和她们同龄,关系也相近的迹部则不一样多了。
……所以,很多事,甚至回想起关于《落边玫》里让樱织被粉丝纠缠不休的女二风波的解决,都有着迹部的一份隐晦的帮忙;虽然他从来都不会说出来。
团员们对他好感度不算低的缘由,就是介于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情。
而藤千樱织对此,大概基本上都是一无所知的吧。
鹿见星觉得这也是诸多连环链里很有趣的一端。
她见迹部景吾一直沉默,也就当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待女仆端上了早上的水果点心后,她津津有味地吃起了蜂蜜奶葡。——能在经纪人眼皮子之外吃一点是一点,美好的时光都是用来珍惜的。
迹部出神地看了她一会,突然道,“不,鹿见星,你刚才是在说谎。”
鹿见星抬眼看了看他,“我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说谎吗?或者说,我有必要对你说谎么。”
“你是个骗子,不要再否认了。”
他不置可否地冷哼,“对现在的你,甚至包括对现在的我,还有那么多人,一直像这样用谎言进行逃避,就是你所追求的吗?”
骗子?谎言?
鹿见星吞掉嘴里的葡萄;从她变成知名人物起,她就听过无数的夸奖和称赞——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许多恨不得她能立刻死去的诅咒。它们称得上是各式各样,花里胡哨,有的拐着弯讨好,有的也难听到如同撒旦之语。但在这么多对她的个人评价里,鹿见星从未被人安过“骗子”这个称呼。
这倒是有些新鲜了。
“骗子?”她很疑惑地开口问道,“为什么说我是骗子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实话,从我认识你开始,直到刚才。”他顿了顿,“原本我以为你是觉得没有安全感才说谎的,说什么是为了那些东西,其实恰恰相反吧?——看着对真实的你一无所知,为那些你唾手可及却不屑一顾的东西追逐苦恼的她们,而自己却偷笑着,窃笑着,觉得这种玩弄猎物似的隐姓埋名实在是太有趣了。明明不过是从那样高高在上的角度,恶意地观察着;可你,你觉得很特别,觉得很好玩——对吧?因为当偶像能让你得到不一样的乐趣,或者说偶像也好,其他也罢,从《物语》开始,早就是这样。我刚才就想明白了。你不过就是认为,周围的人都是些可笑可叹的家伙。他们只是你的玩具而已,来兴致了就逗弄一下,没兴趣了就能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