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动作也一顿,刚刚给林言揭开纱布,没敢接着动了。
林言继那天在浴室叫过陆含谦“老公”之后,是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的。
此时他嘴唇微动,陆含谦第一反应是以为他是不是感到疼了,嘴唇在轻微颤抖。
然而直到他凑近了,靠近林言唇边,才听他极低说:“吃藕。”
“......”
林言靠在枕头上,垂眼看着护士掀开纱布,露出来横亘在自己身体上的一条狰狞可怖的疤痕,说出了自离开精神病院之后第一个有自主意识的词:
“丑。”
“......”
陆含谦简直当即愣住了。
“什么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来的及问出口,让林言再说一遍,林律师就已经蹙了蹙眉,以一种相当理直气壮的口吻,虚弱地嫌弃道:
“.......丑!”
陆含谦眼眶一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颤抖着牵住了林言的手,立刻小声地笑着哄劝他:
“好的,丑,这伤口缝得太丑了,一点也不好看,我们不喜欢它......等你回头好了,我给你请最好的整形医生,把它弄掉好不好?”
然而林言刚刚醒来,身体还是赢弱的。
他不太听得清陆含谦的话,只知道不住地低声喃喃着,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横亘在自己胸腔上的那条丑陋的疤痕。
大概清醒了短短的两分钟后,林言的呓语很快就再次轻微了下去,渐渐变得听不清了。
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勾着陆含谦的手指也缓缓松了开。
陆含谦却怔怔望着他,没想到林言自主有意识地说出来的第一个字,会是“丑”。
“......你还真是,爱俏啊。”
他哑声失笑,吻了吻林言冰冷的额头。
数日以来,他对外应付搜查,对内担忧照顾林言的疲惫与重压,似乎都随着这个意外稚气的词烟消云散了。
仿佛看着林言还能这么醒来,这么和他虚弱地嫌弃缝针丑,那么陆含谦连日以来承受的所有压力与风险,就都变得值得了。
他坐在病床前,极缓极缓地将脸埋进了林言柔软温热,无知无觉的手心中。
冰凉的咸咸的液体使得林言手心变得有些许的潮湿。
陆含谦背后,是一整扇落地窗,和窗后黄昏时分那轮巨大的橙红落日。犹如一幅框架恢弘的油彩画。
如同此刻才从林言不会再死去的强烈狂喜中反应过来,陆含谦哽咽着,极低地哑声说:
“我早就告诉过你。即便是死神,也不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林言,我做到了。”
第五十九章
之后的几天,陆含谦都非常忙碌。
他必须要一边掩藏林言的下落,使他在医院继续接受专业看护,熬过身体的排异反应期;一边应付晋野的危机。
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可能地多抽出时间待在医院,陪着林言,让他情绪保持稳定。
林言的精神不太好,术后的恢复期里他大多时间都在沉睡,偶尔睁开眼,陆含谦还不在身边。
一个护工陪着他,是陆含谦专门让人找的,据说非常靠谱——
靠谱到林言有天下午急性排斥反应,高烧昏迷过去一个多小时都是护士查房才发现的。
林言比普通病人更不会表达自己的感受,需要时时刻刻的注意力都全部集中在他身上,才能照顾得好。
但不是自己的家人,这一点几乎很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