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房间。”
凌凌退出这间房后,还在原地僵了许久,看着面前重新紧闭的木门意味不明地牵了牵唇角,才手足冰凉地牵着蔫蔫地垂下了尾巴的黄狗走了。
----哪里还能痴心妄想呢?那不再是……再不是属于他的琴了……
凌松独自一人在那个小房间呆到暮色沉沉。
他粗粝的手指沿着笔筒上刻着的一双鸳鸯的歪歪斜斜的眼睛,上上下下反复抚摸着,直到那几道浅浅的刻痕几乎要被他磨到光滑,才叹息一声,将它轻轻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环视了一周这间屋子,最终在正中的唯一一把低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这么多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
然而再度踏进这个房间,他才终于发现,这里每一件东西的来历都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未曾遗忘。
擦去时间的迷雾,在遥远记忆的尽头,那个人依然抱着古琴坐在桃花树下,一瓣粉白的花瓣悠悠地落在他的肩头。
琴声泠泠,如鸣佩环。一曲抚罢,他抬眸展颜一笑,乌黑眸底似有星河流转,光辉熠熠。
霎时雾散天开,彩彻区明。
凌松双手掀起绸布,小心地转动乌木台上的机关,缓缓打开了面前的琴匣。
----这是那一把名为“垂光”的琴。
是那一把……即使在凌凌生死不知的时候,他也不愿用来和未明楼楼主交换解药的琴。
凌松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然而指尖在那时时调音日日保养的七弦上悬停了片刻,终究还是黯然地收回了袖中。
它仿佛一只高傲的、昂首离去不愿回顾的白天鹅。主人离去的七年间,再也没有人能将它重新奏响。
他刚才其实并不是想要责怪凌凌。他也看到了黄狗,大概能猜到他们是怎样误打误撞地跑进了这里,撞开了这样一扇存满旧友旧物的门。
他不过是……
一时间情非得已。
这个小小的房间,是他深深地藏在心底,多年以来从未向他人提起的、唯一可以短暂憩息的净地。
然而当以为早已结疤的伤口被硬生生撕开,他才发现自己从未痊愈。
不亲手将敌雠的血洒在故人坟前,他已经痛到麻木的裂口处,便依旧日日夜夜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