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砚的左手上握着的物什微微下坠,又立刻稳住了。
乔玉越说越委屈,他本来就是个小哭包,这几天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来太清宫当小太监鼓足了多少勇气,一直都是在强撑着,连见到大靠山太子也不哭不闹,不讲自己的委屈,是想要讨景砚开心。
一旦有眼泪离开了眼眶,便再也止不住了,乔玉哭得可怜,连着好几口气都喘不上来,还得景砚拍着他的后背,才一点一点把真心话吐了出来,“皇后娘娘去了,您,您别难过。娘娘和我的祖母都那么好,一定都去西方极乐陪佛祖去了。我在,在太监所里想,从前都是太子对我好,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就要来照顾,照顾您了。”
说完了还用满是水光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瞪了景砚一眼,里头是满满的真心实意,“我,我想对您好,您还,还不相信。”
乔玉还是个小孩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起床从来不知道穿罗袜,赤着脚到处跑,每次都被景砚捉到,屡教不改,又不能斥责,到最后连景砚都放弃教训他,令身边侍女随身带着乔玉的罗袜,才算是个了结。
景砚难得认真地点头,“我知道。”
乔玉一哭起来就是没完没了,更何况身旁还有人哄着,都快要把景砚的中衣打湿了。
景砚哄着哄着,哭笑不得,抹着乔玉的眼角问道:“小玉不是来照顾我的吗?哭成这样还怎么照顾我?”
乔玉哭得直吸气,听到这句话身体一抖,差点没接上气,磕磕绊绊地讲:“我,我,不哭啦……”要照顾太子。
说完努力憋住眼泪,使劲用粗糙的袖口蹭眼睛。
景砚揪住他的手,把乔玉往自己怀里一揽,“算了,小玉都这么难过了,总不能连哭都不让。”
乔玉抽噎着鼻子,眼泪全落在景砚的肩膀上,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都盛满了泪水。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委屈才哭的这么厉害,而是为了太子难过。
终于,乔玉哭累了,快睡着了。他的长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承受不住上头挂着的水珠的重量,渐渐阖了起来。
景砚低下头,拂起乔玉散落下的长发,在雪白的耳垂旁轻声问:“小玉,以后都陪着孤吗?”
乔玉似是做了个梦,回答也像是梦中的呓语,“嗯,都,都陪着太子。”
景砚稍稍动了动,将比在乔玉腰后的匕首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割了一块中衣上柔软的布料,才将匕首压在身后。又寻了块干净地方,将乔玉放上去,脱了自己的细麻衣盖了上去,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窝处还积着泪水。他俯下身,仔细地擦净了,温柔至极。
就如同方才的匕首,从头到尾,利刃那头对着的都是景砚自己。
待乔玉睡沉了,景砚敲了敲床头,发出沉闷的几声,不到片刻,黑暗的角落里显出一个影子,单膝跪地。
他微微抬头,神色平常,狭长的凤眼中是似有似无的阴鸷,漫不经心地吩咐着。
“烧了太监所的名册。”
又顿了顿,“还有送乔玉过来的太监,割了他的舌头和膝盖骨。”
第4章小老虎
乔玉第二天醒来时,仿佛睡了很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瞧向窗外时,天已大亮了。
周围却没有太子的身影。
他想起自己是要来照顾太子的,急急忙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差点跌了个跟头,幸好扶住了满是灰尘的镜台,勉强稳住了身体,又往殿外跑去。可是太清宫太大,他又从未来过,差点没在里头迷路。
等终于出了主殿大门,乔玉的胆子比麻雀大不了多少,在陌生的地方总有些害怕,站在门槛上伸长脑袋朝外头看过去。
他的人不大,动静却不小,闹得空荡荡的太清宫满是乔玉的脚步声。坐在不远处台阶上的景砚侧过脸,瞥见乔玉耷拉着脑袋,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沮丧。大约是因为从太监所来的,他只穿了一身不合身的中衣,抹了油一般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背上,遮住了因动作过大而露出来的脖颈,肩膀太宽,袖子又很长,若是再抹上浓妆,就该要登台唱戏了。
不过也很合宜。这样漂亮的孩子,即使戏唱不好,也没有哪个戏班子会拒绝。
景砚神色温和,放下手中的物件,朝探头探脑的乔玉招了招手。
乔玉方才还沮丧着的脸立刻生动了起来,他的难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容易就满足了,像只才出笼的小鸟一样扑到了景砚身前。
景砚正坐在台阶上,身旁堆满了破旧的木头架子,似乎是从什么上头拆下来的。
乔玉也学着景砚的模样,努力抻长腿,又撑着下巴歪着脑袋问道:“殿下在做什么呢?”
景砚拿起一块钻了空的木头,比量了尺寸,偏头对乔玉道:“既然往后都住在这里,得收拾一下。屋子里没几件能用的家具,我用旧木头拼几件好的。”
一旁的泥地上用树枝画了些形状,又备注了尺寸,早已有了十足的准备。
乔玉眨了眨眼,又凑得近些,跃跃欲试道:“殿下可真厉害,我也想要帮忙。”
景砚没有答应,拍了拍手,抹了抹乔玉脸上还未擦净的黑灰,道:“你年纪小,不会做这些。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他的手修长玉白,却很冰,碰到带着暖意的皮肤,叫乔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嘴里止不住地保证着,“殿下又污蔑我,我,我一直都很乖,从来不捣乱的。”
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