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久便是步兵统领照例阅射之日。校场位于步兵统领衙门之后,与校场之间相隔一条大街,从这条街上正可步行到达衙署门口。当日,自是由如今的代理统领黄元善前往检阅。素昔步兵统领阅射之时皆允百姓围观,遂辰时未到校场周遭已围满了挤看热闹的百姓。清晨黄元善步出衙门前往校场之时天色阴霾,心下登时升起几许不祥之感,只道是这般看来怕天会落雨。果不其然,未过多久,大雨忽降。校场周遭登时一片混乱,阅射只得就此中止,黄元善随即率领一众亲兵步行回到衙门。
虽说阅射之地距离衙署所在惟隔一条大街,然若欲就此从校场回到衙门则需穿过中间的大街再经过衙署高墙外的一条弄堂方能到达衙署门口。此番只见因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百姓因事前皆未曾携带雨具,遂只得匆匆奔走,寻觅避雨之处,一时之间校场周围的大街上皆是三三两两狼狈奔散的百姓。黄元善的亲兵上前喝令道上百姓避让,百姓只得慌忙往了道路两旁躲闪以为统领大人让道。只见前方推搡着避让的百姓中忽地窜出一人,似是因了跑得太急,在道路正中跌了一脚,便连鞋子亦脱了脚飞出老远。事发突然,黄元善一行人只得停下,黄元善的亲兵正待前往将那跌在道路中央的贫民赶往一旁,便见那贫民似是见自己拦了官爷的道,骇得浑身乱战,忙不迭连滚带爬地翻身坐起,随即便靠近黄元善这处,拾起那掉落的鞋子。众亲兵见那贫民只是为拾鞋,便也吆喝那贫民快滚。
不料正值此时惊|变陡生,只见那贫民从地上拾起鞋子的须臾间,伸出一手从腰际拔出一柄尺余长的匕首,磨得刃利锋亮,在空中飞快转了个方向,将那尖头对准了跟前的黄元善,一步健步上前,一刀扎入黄元善心窝。只见黄元善胸口处登时血流如注,随后倒在地上难以动弹、气若游丝。彼时那黄元善的众亲卫见黄元善被刺,皆僵立当场,呆若木鸡,未料那拾鞋的贫民竟是刺客。
而更令人始料未及之事便是那刺客刺伤黄元善之后竟未趁着众亲卫呆愣之际逃遁,反倒是立于原地仰天大笑,口中大喊:“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左隽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拼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随后黄元善的亲卫方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将左隽手中匕首夺过,反扭双手,用绳子捆缚结实了。期间左隽不仅口中高呼,自报姓名,且不躲不逃亦不反抗,任由众亲卫将自己擒下。而黄元善的家人忙不迭将衙门门板卸下,做了担架将黄元善抬入内宅之中。
☆、第七十三回朝堂风云虎兕相斗(四)
却说此事发生于步兵统领阅射当日,京城步兵统领衙门左近,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遂当即便在百姓中传开,并震惊朝野。景治帝紧急召集殿阁学士并六部、大理寺众官商议,惟兵部尚书五皇子并了刑部侍郎南安王炎煜尚在假中,遂未曾出席。景治帝当即下旨将人犯左隽押赴刑部,严令由刑部尚书、刑部左侍郎高文铭、大理寺卿穆莳一道会审,务必审出人犯行刺目的。待他三人领命前往,景治帝忙不迭传旨:急命兵部尚书稌麟回任步兵统领之职,即刻上任,严讯人犯,务必查清实情。
不料五皇子随后上奏,奏请赴任延缓,理由有二:首先,南征旧伤未愈,近日亦有复发之状,不堪劳顿。其次,近日贵太妃尊体欠佳,为人子女者当侍奉榻前以至痊愈,方为人子之道,亦不违逆了上皇所倡孝道。且似为证明所言当真那般,五皇子更是日日辰时入宫觐见请安,在宫中留到入更之后方才出宫归府。景治帝见罢五皇子奏折,登时语塞,竟无言反驳。只道是此番稌麟竟以太上皇为搪塞之由,言下之意是若是皇上强令其赴任审讯,令其无法尽孝,不啻于违逆当初太上皇之旨。遂景治帝无法,只得恨恨地批了十字:准奏,太妃愈后即刻赴任。又命右翼尉暂为代理这统领之职,以稳定巡捕营众将士之心,静待五皇子接任此职。
而另一边由刑部尚书为首的三位主审接旨后前往刑部审讯,然对审讯之事三人态度却也全然不同。其中那刑部侍郎高文铭与年高登顶、亟待退休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不同,尚有升迁之后劲;又与部中同僚、家世显赫的南安王炎煜大相径庭,乃是寒门出身,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方才升至如今的侍郎之位。兼了向来自诩刚正不阿,不畏强权,遂乍逢这天降大案,便欲大展身手,成他人所不能,从此功成名就。遂此番乘马趱行,恨不能一步赶至刑部,提审人犯,奈何却见身前行着的尚书大人却走得慢条斯理,几近一步一挪,那高文铭见状心下好不耐烦。
却说这刑部尚书高文铭较了这刑部侍郎却是老辣干练太多,数十年宦海生涯何事未见,对了这官场诸人诸象无所不知。此番前往圣上跟前接旨受理此案,他心下是极其无奈,忐忑难安,暗地里冷汗已淋了一身。彼时刚一闻知代理步兵统领被刺之事之时便知此事必有内|幕,其间隐情关系重大,与其说接手这等案子是怕查不出真相毋宁说是不敢深查。遂此番刑部虽离皇宫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