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1)

上课前三分钟，学生会找荣安安这个新人菜鸟会员谈一些事情。对，而且学生会派来的使者，就是会长自己……元旭。我无力。荣安安看我的眼神飘忽，结果顺着瞧了过去，就看见学长没什幺表情但是整个人温柔和煦地站在我们走廊上。荣安安瞬间呆住，然后停止她如同疯八婆一样的行为像一只乖乖的小鸡冲出去找元旭。「请问学长有什幺事？」安安毕恭毕敬地说。呿，现在是怎样？看了就觉得……咳。别私下说人坏话啊啊。接下来我也无心听他们说话，走到荣安安旁边又有点明显，我只好躲在教室柱子后面，刚好挡住荣安安，又能看见学长的侧面。他生动的眉宇就在我面前，不过我突然有一种像是涌泉般的开心沖上心头。看见学长对荣安安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跟对待我的时候完全不同，这样子我就挺开心了。我不是什幺贪心的人，只是难免会幻想，如果、如果。我们都会幻想，有些幻想会成真，有些幻想就真的只是幻想。我怎幺不去实现我的幻想？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荣安安就一脸春风地跑回来，显然完全没有在听学长交代的事项。我不以为然地对她翻了翻白眼，「反正放学都会碰到啊。」她先愣一下，才又鬼mī_mī地笑：「哦呵呵，我没有觊觎妳家学长的意思啦！他只是来交代一些接下来活动的事项还有开会时间而已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幺那种吃醋的话就顺口地说了出来，但是，看见荣安安能和学长多一点时间说话，我还是有点钦羡的。

上课钟马上就响了，荣安安正要坐回她的座位迎死时，我忽然拉住她的衣襬，「欸，下次去学生会的时候带我去，我……」她一脸惊讶又暧昧地看着我，但我还是把话说完，「就算让我打杂也没有关係。」

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惨了。

「听说，妳要来学生会『打杂』？」学长瞇起眼打量着我，带着点平时不常出现的戏谑和调弄。我赤红了脸，朝他的胳臂打了下去。不软，明明看起来是跟我一样颜色，为什幺不软。害我的手有点痛。「哼，我都还没同意。」我指的是他上星期问我的那个问题，能不能一起放学。我个人认为这个问题很无谓，明明都走一条路，干嘛问这个？像是现在，他在校门口等着，一见我就小跑过来，很顺的就像是本来就约好了一样。这让我哭笑不得。他走在我的哪边我也不能拒绝，更何况，我内心下意识地感到开心。有些卑鄙。透过这些小技俩来探测，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我想人都有一种本能，也有一种限制。像是人类天生不能飞，像是人类跑一百公尺终究不能低于九秒之类的。我们的本能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想办法试探，但是又没有胆直截了当地问，至少，我是不敢的，荣安安也是不敢的，大部分都是不敢的，只能躲在暗处里窥伺着，要幺不是胜券在握才霍出去，要幺就是，自知已经没有希望了才霍出去。很多人形容爱就像一场一场的赌博，我们总要愿赌服输。就是因为理亏在先，才没办法光明正大、底气十足地表现出自己的感情。你自己赌上了，押上你的筹码，当你下好离手，你再也不能决定。感情或许有一段能自由控制你要脱离或是继续走下去的时间，可是通常当你意识到那一段感情的时候，早已经像是泼出之水，再也难收。等到你意识到的时候，你早就不可脱身，像是深陷入泥沼的人，慢慢地往下沉沦。像是温水煮青蛙，等你想要跳出锅子时，你已全身疲软。

「学妹，妳明明有默认吧？」学长这样让人又恨又爱。有时候小捉弄，适时也会哄哄。就像是一个天赋异稟的男生。他看起来是纯情，可是我不要，也不想要别人告诉我，他其实情史丰富、阅历惊人……我要他自己说。「你不要这样套我话。」我不想要妥协。如果这样，我终究会被吃得死死的，而他游刃有余。不喜欢我了，再把我像是一次性筷子扔进垃圾桶，交由别人处理即可。我不想要变成这样。一次妥协，意味着接下来无数次妥协。我转头狠狠瞪他。

「学长，我想要打杂，我放学想跟谁走……跟你没有关係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像是截断了一条繫着好久的线，我们说着伴随沉默，也不知道为什幺眼前拐个弯就是那条小巷口。学长的小巷口。我狠下心来，像是孟母把织了很久布匹用剪刀喀擦剪断，毫不留恋，只是为了教育孟子。我没有什幺伟大的目的，我只是为了自己私小的感情着想。要说我自私可以，要说我自我中心也可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喜欢上有一点不普通──至少我觉得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这只是一段不怎幺样的感情而已。对其他人当然是这样，只是没有人会知道，这一段十分短暂产生的花火在我心里，燃出多幺美丽绚烂的火焰。我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不让冷风吹熄灭了。

「怎幺会没有关係？」学长板起脸，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他伸出手轻轻地扶住我的肩膀，眼神里那一道光彷彿要直射进我的瞳孔，又有点像是他拿着蜡烛想要点燃我手中的蜡烛。我尝试闪躲，却徒劳无功。因为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像是要在我身上燃一个洞。我屏气凝神，我不敢说任何话，只是觉得这个场面这个气氛，似乎一说了话，就会打破一切营造的氛围。我咬了咬脣。

「怎幺……会有关係？」我嘴里喃喃念着，转身就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