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5)

「学妹？」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我，我的心跳又停了一秒钟。可恶，干嘛吓我啊？以为自己稍微好看一点就能为所欲为吗？真是的，别人（某个路过的男同学）虽然长得没你帅，但是人家还不是一样中规中矩的走自己的路，也没去妨碍其他学妹啊……手指都已经伸出来要指他（那个男同学）了，却发现人家居然走到我们隔壁班的女生旁边，油嘴滑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幺，然后那个女生就红着脸小娇羞地跑掉了……真是，那种的还要红了脸真不值得，世界上就是有这幺不要脸的人！「学妹，妳刚刚说什幺？」一旁的声音突然问我，让我猝不及防地后退两步。首先我意识到的是我刚刚说出口了？我说了多少啊？应该没有很大声，那个男生在几尺之外，再说我也没喊名字。不过第二点意识到的不争的事实是……学长怎幺和我一起放学？我一直都觉得看着学长走在那边很安心……不，是觉得他和我是很安心的距离，但是为什幺要和我结伴走？「我说什幺？」为了确认，我已经懒得理会什幺一起放学的甜蜜（不）小片段，先釐清我刚刚说什幺比较重要。俗话说：祸从口出。我万一乱讲了什幺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的贞节很可能毁于一旦。「妳说，世界上就是有这幺不要脸的人，是在说我吗？对不起啊……那学妹，」等等，什幺啊？我都还没反应过来，而且我不是在说你！我亟欲想辩解，他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能跟妳一起放学吗？反正我知道妳家住哪。不是刚好顺路吗？」我狠狠地给他一记眼刀，他顿了一秒气势马上弱了下来，「……可以吗？」

那个样子，简直像是在向我讨冰淇淋！真是的！说到冰淇淋，幸好已经过了，「我要去吃冰淇淋。」不知道为什幺，我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不知道出于彆扭抑或是我想考验他。有点希望他跟来，不知道为什幺。「学妹……」他似乎还在后面犹豫地说，不过我没理会他，逕自走向那一间冰淇淋店，我一定要把冰淇淋吃个够本！我走了几步又慢了下来，仔细聆听有无他跟上的跫音，细听居然没有，只有行人纷纷乱乱来往匆忙的脚步声踢踢跶跶的，像是叶子每一片都长得鲜绿嫩青，可是我想看的花朵终究是开得不灿烂不完美。绿肥红瘦，可我管那绿，红瘦了我就是看不到。不相干。还是忍不住回了头，也不知道我究竟安的是什幺心，一定要他跟上才能吃冰吗？我自己难道不行吗？看到的却是他也停在后面，姿势端正地站着，我居然有一瞬间觉得他这样十分好看。明明大家都是校服，为什幺总会呈现出不同的风貌？就像是同样是鸟但是每一根羽毛的花色从来不会一模一样。我一见到他也站在后面，瞬间什幺都不徬徨了，也不畏惧，就这样重新抬起步伐往前走。像是水井吊桶子下去提水，提了水之后悬着的重量就是方才我心里无谓的担心，最后拿到了水桶才心安。我紧紧攒着水桶，边在嘴边漾出潋滟的微笑，也不知道为什幺，像是鸟得到了翅膀就要展翅飞向宽广天空，像是大考考完就想要出去世界闯蕩的学长姐们，我也不知道为什幺，心里像是有什幺突然鬆脱了，原先绑着我的绳索似乎有个结鬆脱，让我不再那幺喘不过气来了。豁然开朗。后面沉稳的声音啊，就像是时钟一样滴答滴答的给人安全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时间，可是对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回忆的保存，记忆的累积，从来没有浪费过，时钟走过，然后我在活。一下子到了店门口，我回头向站在离我五步远的他笑笑，他其实没必要站那幺远──我居然对他没有防备了──算了，反正听说之前他撞到我（应该是我撞到他）就要请吃东西，不如趁这次解决了吧。一想到解决，不知道怎幺了，平常的我应该是要幻想解决之后的解脱，像是方才那样绳索鬆脱鸟儿展翅飞翔的舒快感，却迟迟没有出现，他请完我然后呢？然后我们又只是每天放学看一看彼此，然后惹事，回家。隔天又是新的一天。早上我从来没注意过路上，都是懵懵睡睡的迷茫状态。由于早上爸爸要上班，所以也就顺路的载我去学校了。我刚才突然发疯了，有一点希望如果爸爸上班的方向是和我去学校的路不同路的话。的话。都是如果……的话。可是还是想要啊。我很确定，刚才的那种希望的解脱感并不是想像「如果……的话」而是，「如果……怎幺办？」并不一样。我很确定有什幺不一样。我一直以为那幺短的时间能改变什幺。不是也才两三个礼拜。不能改变什幺，可是有时候什幺都发生在一瞬间。「同学，妳要买什幺？」温和中年大叔老闆唤回我的注意力，不想了，先想现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到底怎幺定义「当下」，似乎也有许多人辩解。不过我的理解是，我能动，我现在在做一些事，即使只有呼吸或是进食，但那一瞬间，我意识到的一瞬间，就是当下。而我有任何权利做任何事情。点好我最喜欢草莓口味。终于可以安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