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帐中才渐渐稳定下来,徐皇后的一席话犹如给了所有人一副定心丸,于是同时,大营无数斥候和飞马四出,打着旌旗朝北麓而去。也有人前往上下山的各处出入口,传令死守。
就在这时候,陆夫人突然惊呼一声:“妍儿,妍儿去了哪里”
大家这才察觉,那个恬静并不引人关注的陆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有人不由道:“方才我还瞧见她。”
“是啊。方才还在。”
鸣金的声音先是从大营传出,随即数里之后的哨岗亦是开始传出。用不了一盏茶功夫。整个紫金山各处都传出示警。
一队队的亲军官兵自各营出动,马蹄宛如急促的鼓声,到处都是。
北麓的山涧里,有人在发足狂奔。
她穿着粉色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可是现在,这一身淑女的装束已不知被山中的荆棘和伸出来的树桠划破了多少道口子,小臂处露出晶莹白皙的肌肤。
她一直跑啊跑,突然。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脚脖子崴了,瞬间肿起来。她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睫毛下的美目忍不住飙出眼泪来。
疼,好疼。
在这看上去恐怖的林涧深处,她想放声大哭。
陆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出来,为何要往这里跑啊跑,她既害怕又心急如焚,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觉得自己疯了,为何要来吃这个苦,要擅自跑到这里来。
她侧身坐在干草上,抹了抹眼泪,陡然想到了那个家伙,他会不会死,会不会遇到刺客。
想到这里,陆妍一瘸一拐的站起来,扶在树干上,娇喘着粗气。
然后继续跑动。
她不想管母亲发现自己不见了会如何,她不去想,也不去想路上会不会遇到刺客遇到歹人遭遇虎豹,她心里只有无数个念头如走马灯似的转换。
“小姐,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下次还讲故事。”
“这是为了启迪你。”
“小姐,请问西厢怎么走。”
“好了,轻薄完毕,你不要裹着棉被,该看的反正我已经看了,再见。”
“小姐,我今日要和你讲的是三从四德”
陆妍一瘸一拐的奔跑,一边哭成了泪人,冷风带着她的泪珠,如一串雨线一般自林淙掠过。脑海中的那个家伙伪善又霸道,陆妍甚至难以想象,自己偏偏就会一直记得这些,为何偏偏此时此刻一想到这些,眼泪就忍不住淌出来。
“什么三从四德,我才不信,什么嫁鸡随鸡,我也不信。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她咬着贝齿心里在想,最后又无力的在想,可是他的眼睛很好看,就像会说话,说话时总是很高深的样子,其实是装出来的。
这样的人不值得。到了南京,他都没有来看自己,他的公务就这样繁杂他和凌雪为什么总在一起
她决心不想下去,脚已经磨破了,每跑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呵
我不该来的,不该来。
他还活着吗不,我要找到他,我要问问他,嫁鸡随鸡的话还算数不算数,他嘴里的那个未婚夫婿是不是已经真的痛改前非,是不是白头偕老是不是真的
树杈猛地刮在她的脸颊上,差点刺瞎了她的眼睛,她突然跑不动了,坐在地上,如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这时丛中晃出一个人影。
此人穿着亲军的装饰,可是手持着长刀,刀上依稀还可以看到血痕,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妍,当他感觉不到危险的时候,便突然放肆起来,嘴角露出了狞笑。
他一步步走向陆妍,陆妍骇了一跳,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转身要逃。
“哈哈你是何人你要去哪里”他一步步走近,并不怕陆妍跑远,某种深处,某种玉望似乎挖掘出来。
陆妍的牙关在打颤,她累极了,也害怕极了,她又摔倒了,只得一面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怕的人,一面蹬腿向后挪动。
“不必怕,大爷我痛快了,自然会饶你一命,反正我也必死无疑,我也该死的哈”这亲军稳步上前,距离陆妍越来越近,他伸出手来,一把扯住陆妍的袖摆。
陆妍闭上眼睛,大哭:“郝风楼,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郝风楼是那个千户嘿”亲军露出轻蔑的笑容道:“现在,你是我的”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向后看去。
一支羽箭直没他的后背,羽箭强大的惯性使他的上半身狠狠向前冲了一下,不等他稳住身形,身后便露出了几个人影。
朱高燧郝风楼,还有数个护卫。
朱高燧放下了弓,淡淡道:“我说为何没有野物,原来这里还有个野人。”
陆妍看到了郝风楼,美眸中尽是惊喜,大叫道:“郝风楼”
郝风楼已勒马冲上前去,翻身下马。
那亲军的箭伤并没有致命,而是提刀起来,蹒跚着走向郝风楼。
陆妍惊叫:“小心。”
数个护卫已是要挺刀冲上来。
郝风楼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亲军,又看看陆妍,深吸一口气,拔刀
郝风楼想起朱棣的话:“受了辱,就要拔剑,否则佩戴这劳什子刀剑做什么”
郝风楼的双手已握住了刀,一字一句地道:“谁都不要过来,我的事,我自己料理”
他将刀尖往前,指向身前的亲军:“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