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山看着他嘴巴也红,眼睛也红,笑起来:“稿子写得是不错,文采也好,不愧是上过大学的。这不是挺好么?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有家庭有工作,别动不动死啊死的,老子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你以为像演电视中一枪啪就倒了?脑子都打裂了还有拖着脑浆一直跑的呢,死个十几分钟死不掉……”
越说越离谱,沈仪祯忍无可忍:“闭嘴。”
宵将军乐意遵命。路上堵车,暴雨导致积水过深,一辆车被淹在了中间,交警正在叫飞行器过来处理现场。他们等了十分钟,前方纹丝不动,后头排起了长队,这就卡死在中间了,宵山不耐烦地点了根烟,c,ao作盘一转,飞行驱动嗡地打开,沈仪祯立刻感觉到了高度的上升。
这时候就知道官大的好处了,陆空两用的座驾,也不是一般人能开得上。沈仪祯难得坐上一回,有点兴奋。他们沿着磁悬浮轨道漂移,灰蒙蒙的街道被迅速抛在身后。
“早知道开个飞行器能让你高兴,还等这么久。”宵山看着他的笑脸。
沈仪祯没收住嘴角:“磁悬浮也够快了,这个还快些。”
“喜欢就教你开,会开飞行器吗?”
“陆用驾照还没考呢。”
空中管制严,飞行器不能私有化,他也就不去想了。
“行,周末我教你,现在自动化做得好了,就一张c,ao作盘,没什么特殊技巧。”
沈仪祯想拒绝,这东西开坏了他赔不起。
他的目光被c,ao作盘后面一张照片吸引,伸手抽了一下,那张微皱的相片纸掉了出来。
是张合影,一个是穿军装的宵山,他旁边是被救的著名音乐家杨韶青。
沈仪祯举起照片:“你还留着?”
那时宵山还只是个上校,却已经成为部队里公认的英雄脸,连沈仪祯也不得不承认,即使站在大名鼎鼎的杨韶青面前他也丝毫不输风采。偶尔他想起宵山的时候这张照片首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救人的宵山和施暴的宵山,仿佛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人,他想,一个人可以既救人也害人吗?什么样的人在救人后又心安理得地害人呢?
连同这张照片仿佛也不是真的了:“这不是合成的吧?真的是杨韶青?”
宵山笑了:“我他|妈有这个功夫干脆合一个和总统的合照不是更好?”
“你这个人真是运气好,我很喜欢他做的曲子。你们那时候怎么找到他的?”
“不是和你说过嘛。他带着全家逃难,躲到郊外车棚里。后来咨询部知道他受困,发消息过来,我说那就去救吧,带了十来个人就去了,他和夫人、两个孩子一起救出来的。”
沈仪祯认真地问:“他说要和你照相的?还是你说要和他照相?”
宵山看着前路:“几个兵起哄呗,平时没见过名人,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赶紧留个念。”
“我怎么没有这个运气呢。杨韶青啊,他后来还好吧?”
“交接给了后方就没留意了。这几年好像没什么消息。”
“退隐了嘛,偶尔过节的时候才弹一首。”
照片背面有杨先生的签名和谢言——
“尊敬的宵上校和78师,
我们先是善良的,然后是正直的,然后我们彼此永不相忘。*
杨韶青,太y-in622年10月21日。”
“我打赌这句话不是他写的。”沈仪祯莞尔:“这很明显是翻译出来的句子,估计是外国人写的,他拿过来用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外国人写的。”
宵山耸耸肩膀:“反正是好话就行。”
沈仪祯把照片还回去,表情又羡慕又嫉妒。
月球上的事情是很微妙的,宵山觉得世界不公平,沈仪祯可以上大学读书,进指挥所上班,在战争时期安稳过他的小日子,他们这些前线战士拼死拼活还不一定能够有前途;沈仪祯也觉得世界不公平,宵山这种对艺术狗屁不通的人却能得到音乐家的亲笔感谢,成为全国人民心目中的英雄。
所以世界到底是公平的还是不公平的,其实说不好。
“如果有一天不打仗了,你打算做什么?”沈仪祯问。
宵山说:“不知道。原本想死在战场上的,没想到运气好能活下来。说不准下次又调回前线,谁知道呢?我这种人死就死了,家里也没有人来领的。”
他是孤儿,幼年时曾经有过一个疼人的婶婶,很快也因为战争走了。就连“宵山”这个名字都是他自己成年后改的。他只会打仗,好像其他的事情都不会。即使刚刚退居后方,他也已经开始想念前线的烽烟。
飞行器拐了个弯开始下降停靠。
宵山说:“到了。”
他们在蛋卷酒馆后门下车。沈仪祯没想到宵山会把他带到外面吃饭,转念一想,打了胜仗总是要庆祝庆祝的,下个馆子也是情理之中。他不好意思说他从来没去过酒馆,这种地方乱得很,什么人都有,听说还有的酒馆无视宵禁私自开到半夜,万一被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宵山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没来过?”
沈仪祯心虚地摇头,还想解释,一只手牵着他推门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是炒辣椒的香气,沈仪祯j-i,ng神一振,浑身s-hi热粘稠的水汽一下子被杀了个干净。宵山拉着他找了个吧台的位置坐下。他们来晚了,桌子都是满的,只有吧台剩下零散的几张空椅子。但是这里也有好处,有人用播放器在放钢琴曲,播放器就在吧台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