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号称习医求财吗,什么时候也有这等舍己为人的精神了?”南翼难得有些疾言厉色。
封九笑着抬起头,愉悦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吗?”
“……”南翼完全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转身打量起那少年人来。
封九被凶了被无视了反而心情很好,贱兮兮地凑了过去,讨好道:“你心情不好吗?”
南翼还是不理他。
封九再接再厉,接着关怀:“你累不累?饿不饿?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
南翼给了他一个禁言咒。
封九就真的半天都没了动静,南翼回头看,就见他蔫哒哒地趴在桌子上写药方,一笔一划,写得像个刚开始习字的孩童。南翼心情忽然间就松懈了下来,她想,封九为什么救回那个少年人,她大概能猜到一二。
南翼解开了禁言咒,封九却闹别扭把脑袋往胳膊肘上一歪,留给南翼一个后脑勺。南翼伸手就撸了上去。这下封九出离愤怒了,他抱着脑袋一蹦三尺高,强烈谴责南翼这抚摸狗头一样的手法。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封九开了门,门外站着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为首的人身穿一身文官朝服,恭恭敬敬地朝着封九一礼:“想必这位就是南华山的封公子罢,在下刑部侍郎左兆林,奉陛下令前来缉拿罗将军案的凶手。”
他说的缉拿,便是肯定了人在他这里了。
封九揣着明白装糊涂:“凶手?什么凶手?罗将军案又是什么案子?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
封九是摆明了不打算配合,左兆林虽然带着一帮兵士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好脾气地解释道:“下官一时疏忽,不曾与公子解释明白,是在下的过错。事情是这样,今日我朝罗将军归乡途中遭遇贼人袭击,听闻封公子医者仁心,救回了一个少年人,据人指证,很可能就是那凶手,故而我等来此,唐突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这样啊。”封九垂眸沉吟片刻,侧身将左兆林请进了屋内:“是救了个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左兆林扫了一眼那少年人,便果断道:“正是此人,还请公子将此人交与在下。”
封九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我有个问题。我救这人的时候便看过了,这少年浑身是伤,半点武功修为也无,如何杀的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左大人说他便是凶手,有何凭证?”
左兆林没想到封九会在这当口发难,当下一怔,道:“有目击者……”
他话还没说完,便让封九打断了:“左大人方才只看一眼便如此肯定,可我看这少年相貌平平,面上连点容易辨认的特征也无,不知大人可有画影图形,还是说,左大人天赋秉异,仅凭几句描述便能一眼认出?”
左兆林似有为难,欲言又止片刻选择了沉默。
封九反倒放缓了语气:“你姓左,同远苍山左重霄可有关系?”
左兆林道:“出自同族,按照辈分乃是下官六叔。”
封九似是一愣,打量了一下左大人的宰相肚和已有些半百的鬓角,低头轻咳两声忍住一点笑意,心平气和道:“我与左重霄也有几分交情,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把话敞开了说,这人到底是我就回来,看着也就是个孩子,虽说素昧平生,但既然遇见了,总不忍心看着这孩子蒙受不白之冤,这样吧,人先放在我这,我先治着,等他伤好一点了,我便通知大人,该审的该问的一五一十查清楚了,您看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左兆林总不好拒绝,虽说心里不大痛快,还是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带着人离开了。
南翼看着人走远了,皱眉道:“我和聂尧到的时候,有个人还没死,可能看到你了。”
“我知道有人没死,但应该不是他。”封九肯定道:“是应琛,他但凡大致了解点情况,便能猜出人是我救的。”
这着实出乎了南翼的意料:“他不是你朋友吗?”
封九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他忿忿道:“狐朋狗友,尽找法子给我添堵。”
南翼:“……”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人类奇奇怪怪的友谊。
封九当天傍晚便去找了应琛,倒也不是去算账的,而是去打听消息的,他托应琛查一查这少年的身份来历。应琛效率高得很,第二日一早便送来了回复。
“这小屁孩,叫元子墨,拜在一个叫青崖山的小门派。”封九指着床上仍然昏睡的少年说:“罗北骁有个儿子,独子,又是老来子,宠的不行,结果宠坏了,那天罗小公子上街,看上了去卖绣活的一个丫头,也就是床上这小子的妹妹,就把人糟蹋了。小丫头性子烈,最后让几个纨绔子弟活生生折腾死了,元家上门讨个公道,罗北骁为了儿子,把这事给压下去了,结果罗小公子不解气,事后又把这家人给弄死了。元子墨回家探亲,结果……”封九两手一摊:“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南翼叹息:“也是可怜人。”
封九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她:“那你是觉得他情有可原喽?”
南翼摇头:“按照人界的规矩,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事该由律法裁决,私自处刑便是错,何况还牵连无辜者众,此其一。其二:他既一脚踏进了逆命求仙的门槛,凡尘俗世便该割舍,以修道人手段加于普通人,也是错。最后,天道尚且不降罪于垂髫小儿,他连幼子都不放过,何来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