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镇郑家?”苏晏眯起眼。
“是。”萧沐继续说,“属下还了解到,郑家便是云姑娘继母的娘家,一个多月前,云姑娘曾设局诓了郑家一万两银子,当时正值青阳商会年度评选模范商户,郑家为了避人口舌,不得已割肉,给了云姑娘一万两银票,郑家名下商铺规模小,一万两可谓是断了半壁江山,可谁能想到,年度评选时,郑家落选了,等同于他们这一万两白花。郑家二老怒不可遏,把气全都往郑三爷头上撒,郑三爷不仅挨了几顿毒打,还连素日的零花钱全都被冻结了,他当然不服气,于是想了个法子,暗地里唆使家仆扮成山贼前来刺杀云姑娘,意图等云姑娘死了之后抢回他们家在县城的商铺地契。”
苏晏了然,眸底寒光愈加慑人,招手唤来萧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沐领命,抱拳道:“九爷请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事儿办妥为云姑娘报仇。”
顿了一瞬,萧沐犹豫道:“九爷,属下方才收到萧忌的来信,说静瑶夫人最近不大好,望您早日回京,去云姑娘家提亲这事儿,怕是不成了。”
苏晏眉峰一拢,“我娘不大好?”
“是。”萧沐道:“萧忌在信中没说分明,属下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想来,定又是那几位常勾心斗角的姨太太搞的鬼,又或许,是老太太也未可知。”
苏晏紧抿着唇,神情很是纠结。
他相思那个女人入骨,可如今他生母出了事儿,若是不尽早赶回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便是大不孝。
静瑶夫人原是他生父苏老太爷的五姨太,他自出生就背着庶出的卑名,整天被嫡出欺凌。
自记事起,他就发誓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把苏家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嫡出都踩在脚底。
为了能让生母过上好日子,他吃了不少苦头。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生母住的偏僻丁香园起初每天都会有婆子去送饭,虽说饭食比不得上房这边的美味佳肴,却是能勉强填饱肚子的,后来时间一久,送饭的婆子不来了,管事嬷嬷过来知会了一声,说往后得他们自己去厨房取吃食。
丁香园是偏院,距离厨房很远,小小的苏晏每天提着食盒赶到厨房的时候,大多只剩下残羹冷炙了,厨房里的婆子们又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知道他是庶出,还不受宠,没少趁机打骂欺辱他。
有一回,苏晏生母曲氏不慎淋雨受凉,他想去厨房要块姜熬成汤给母亲驱驱寒,厨房的管事妈妈先是向他要钱,说但凡是正餐之余要从厨房拿东西的,都得另外给钱。
苏晏没钱,管事妈妈就把那块姜扔进泔水桶里让苏晏伸手进去捞,捞得到就是他的,捞不到算他倒霉。
苏晏没捞,红着眼跑了回去,曲氏问他缘由,他没说,只暗暗在心里头发誓,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今日所受的屈辱十倍百倍地奉还给那些人。
苏家设了家学,但只能嫡出的兄长和姐姐们去念书,另有特别受宠的姨太太所出的庶出孩子,也能进去跟着沾沾光。
像苏晏这种生母不受宠的孩子,连每日的温饱都成问题,哪里来的机会读书识字?
他很羡慕能去家学的哥哥姐姐们,无奈身份卑微,没资格,于是他只好偷偷去学堂外偷听,苏晏之所以识字,便是这么偷学来的。
苏家是顺天府第一大家族,人丁兴旺,也正因为府中人多,他这种卑微的庶出便常常会被忽略。
因此,苏晏平素是没有零花钱的,即便是苏老太爷突然来了兴致给子女们拨点打赏,那所谓的赏钱一层层盘剥下来,轮到他这里也会连影儿都见不着。
这些事对于苏家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因此根本不会传到苏老太爷耳朵里去。
只有在每年的除夕夜,苏老太爷把压岁钱放到红色福袋里亲自给子女发放的时候,苏晏才能真正地拿到些许零花钱。
那个时候,一个铜板对他来说都有可能是母子俩的救命钱,所以,若非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他从来舍不得花一文钱。
有一回,苏晏忍痛割肉花了十文钱从地摊上买到一本兵书,他兴奋得一整夜没睡着,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看。
这件事不知为何被他嫡出的兄长晓得了,第二天,他那位兄长在一众小厮的簇拥下来到丁香园,二话不说就搜他那仅仅能勉强避风雨的房间,最后搜到了那本兵书。
他至今都不会忘记,兄长当时看他那种讽刺到极致的眼神以及漫天而来的嘲笑。
对于小苏晏来说,被讽刺被嘲笑都是家常便饭,他唯一不能忍的,是他兄长让小厮们撒尿浸湿了他的兵书。
那本书花了十文钱,是他的大半积蓄,就这么被毁,他哭了一天,最后在曲氏的安慰下收了眼泪。
自此后,小苏晏愈加沉默寡言了,四柱纯阳的命格本就给他晦暗的人生上了一层枷锁,受尽苏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冷落,下人们的欺凌更是雪上加霜,母子俩在那偏僻到无人问津的小院里过得苦不堪言。
就在他以为自己此生无望的时候,八岁那年,东阳侯来苏家做客,饭后散步碰巧遇到了小苏晏。
东阳侯云冲慧眼识人,一眼看出这孩子的与众不同,破天荒主动提出收他为徒。
从那天起,苏晏的命运开始发生转机。
随着云冲在军中历练了足足七年,十五岁时,第一战出奇制胜,以极不可思议的兵阵突破敌军重围,凭少胜多,自此名扬天下,开始引得永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