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君一脚坎坎踏进酒吧大门,就被老板一把抓住胳膊:“你可总算来了!”不待他发问,对方就指着角落里的位置道,“已经哭了一晚上了,你再不把他哄住,我可就没法做生意了。”
夏之君困惑地看过去,发现韩山正坐在酒吧角落的位子里,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个不停,鼻头哭得通红。
他这种哭法,既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默默垂泪,介于两者之间,瞧着甚是可怜巴巴。
然而再可怜也是别人家的弟弟,夏之君当了两次免费保姆,实在没兴趣当第三次。
“哄什么?直接轰出去不就得了。”
老板一脸难以言喻,他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轰的道理?
“怎么说也是你熟人,我轰出去多不给你面子?”老板知道夏之君就是嘴硬心软,于是故意把韩山往惨了说,“这弟弟已经哭了个把钟头了,眼泪没停过,一定是出了大事才能这么哭,不然一般男人哭不成这样。”
“上次失恋他也这么哭。”
“不不不,和上次不太一样,上次是干嚎,这次是真伤心。”
老板将夏之君看得神准,说他嘴硬心软,果然就是嘴硬心软,脸上表情虽还是不耐的,但人已经往那边走过去了。
韩山眼里的泪像是永远流不光,抹了又流,他自己两片袖子都s-hi透了,顾忌着最后那点男子汉气概,不肯问服务生要纸巾擦脸。只能一边抽噎着,一边就着泪灌酒,完了再用s-hi淋淋的袖子抹脸。
夏之君坐到他身旁,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子。
唐晶儿的死,已是他年轻生命中遇到的最大打击,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旁的一切都不能再引起他的注意。
只要他一闭眼,那朵沾染了鲜血的番红花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夏之君看了他半晌,问:“你是又失恋了吗?”
韩山把啤酒罐往桌上一搁,声音挺响:“谁一天到晚……老,老失恋啊!”
他这语气照理说是很冲的,但因为他哭得一抽一抽,把一句话抽成了两截,也就没了气势,不仅不显得他凶,反而像只受欺负的小n_ai狗一样,委屈得紧。
“那你哭什么?”
韩山又想起唐晶儿,刚有些止住的泪水顷刻间再次决了堤。他这几天伤心欲绝,吃什么都没胃口,又睡不好,原本就不大的脸隐隐有往瓜子脸发展的趋势。
“我伤心!”那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下巴砸到地上,竟也形成了一滩不小的水迹,“晶儿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我喜欢的人死了!她说得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她,我除了喜欢她,根本没有试图去了解她,我根本不配喜欢她!”
他说到后面,越说越用力,越说哭得越大声,简直是要将这股悲痛通过话语的方式发泄出去。
夏之君作为检察官,自然不会对唐晶儿的案子陌生。现在不要说公检法,就是江市一个普通民众,在媒体的争相报道下,也早已对涉案的几个人名如雷贯耳,路上随便抓一个人都能将案子分析的头头是道。
韩山伤心,不仅仅是因为唐晶儿的死,还因为他虽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对方,可在对方一步步走到如今这番境地的时候,他竟毫无所觉。
为什么没有发现她和室友间尴尬的关系?为什么不在她绝望的时候拉她一把?为什么没有多关心她?
如今想来,他可以做得更好,那样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是不是在想,你明明可以阻止一切,然而因为自己的种种愚蠢,悲剧还是发生了,所以都是你的错,你该为此愧疚一辈子?”夏之君仿佛窥探了他的内心,将他那些苦闷的心声一五一十全部抖落,“你这想法,说得好听点是富有同情心,说得难听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作多情就算了,能别这么道德绑架自己吗?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人多了去了,但怎么也轮不到你啊,你瞎凑什么热闹?”
韩山现在正是心灵脆弱的时候,听他说这么难听就不干了,怒视着对方道:“你又懂什么?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的感受一样!你知道心痛的感觉吗?我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起晶儿死在我面前那一幕!我的心好痛好痛啊!”说着他又哭起来。
无论哭的是男是女,夏之君完全拿这种人没办法。眼泪是对付他最好的武器,只要一拿起这把“武器”,甭管他之前态度多恶劣,不自觉就会把耐心调到最大档。
“我喜欢的人也死了。” 就像现在,若是以往,他绝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也没有这样的耐心去劝慰对方。
都说女人的眼泪可怕,说这话的人一定没见识过男人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韩山闻言愣愣看着他,被酒j-i,ng麻痹得有些迟钝的大脑甚至没法做出一个合适的反应。
“虽然不是死在我面前,但我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内容虽震撼,然而夏之君说这话的语气却只能用平淡无奇来形容。光看他的表情,你会以为他谈论的是今天的一场雨,门口的一款车,眼前的一杯酒。
韩山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或者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以后他也能像对方这样若无其事地跟别人谈论起唐晶儿的死来?
“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夏之君说,“他去执行秘密任务,走前说回来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让我等他,可却再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