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气恼至极,心中愈发愧疚。
当年他身中浮屠阁怜幽草之毒,若不是下逍遥山之前燕公赠予的三粒凝元丹,怕是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那时他意识模糊,恍惚间只记得洋泽堂已然是火海残骸,高灵毓渊冥发作,状似疯魔,紧紧搂着他的身体不许旁人靠近,风月扬与无缘皆是束手无策,幸好元寒喑与唐然那时候也身在兖州,及时赶到。
唐然眼见自己大哥视为一生心血的洋泽堂化为灰烬,而他背上插着半支血色断羽,面如死灰,凶多吉少,当时眦眶欲裂,恨不得立刻手刃高灵毓为秦川报仇。但他不是武林中人,莽撞上前等同送死,只好哀求元寒喑帮助自己将秦川尸身取回,以送到江南老家安葬。元寒喑当然不愿自己二师兄抱着秦川的尸首,在这冰天雪地疯魔致死,而且对于唐然他本就有愧,于是上前与意识不清的高灵毓交手缠斗,唐然便趁此机会将秦川弄上马车,头也不回,一路向南而去。
唐然在黑夜之中赶着马车,不敢作片刻停留,生怕高灵毓那个魔头追上来将大哥的尸身夺去,怎料山路难行、马车颠簸,他竟忽然听见车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呻吟,遂勒马停车仔细查看,竟发现秦川尚有一口气在!唐然大喜过望,心说他们这些武林中人,不是都会藏些丸散丹药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么,在秦川怀中一通翻找,居然真的让他找到了燕公赠送的那三粒凝元丹。唐然不晓得凝元丹乃是水悠宫圣物,千金难求,将三颗药丸都给秦川和水灌下,凝元丹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此时秦川服食了三颗,无论受多重的伤,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了。
唐然见自家大哥呼吸渐渐恢复,知道他还有救,连忙扬鞭驾车,片刻不停地将人送到最近的城镇,寻医馆,掷千金,总算是保住了秦川的性命……
回想起当日之事,自己能够大难不死,全靠这个一点武功也不懂的弟弟,秦川心里对唐然自是万分感激,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秦川终于下定决心:
“小然你附耳过来。”
于是凑近唐然,低声将当时悄悄离家的原因与他仔细说了,听完之后,倒是唐然不淡定了,一脸惊讶地,又看一眼床铺上的孩子,神色极其诡异:
“这、这怎么……大哥,你、你怎么会……”
秦川似乎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叹了一口气,“你不信便罢了,权当我没说过。”
唐然知晓了真相,着实大吃一惊,不过看秦川的样子不像在唬人,而且他待这孩子极好,若是真的如他所说,这一切倒也合情合理……
“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还是再确认一次的好。
“是真的。”秦川将凡儿伸出薄被的小胳膊仔细盖好,转眼见自家二弟还是一副震惊当头、难以接受的模样,心说不可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我离家这么久,卜儿盈儿可还好?”
“哼,别提那两个小鬼!”说起家中一对孪生弟妹——唐卜和唐盈,唐二爷似乎满肚子火,连方才震惊之事也暂且不管了:
“你离家之后他俩一直想着找你,卜儿甚至孤身一人前去九龙潭,去闯那湖匪的老巢!盈儿今年已经十八了,却还是迟迟不肯考虑亲事,前几天我收到家中消息,她、她竟然把上门求亲的知府公子给打伤了!”
说着拉住秦川的手臂,好像怕他再次跑走一般,“大哥你不在家,那两个小鬼简直要把屋顶掀了!你跟我回去吧,也好让卜儿和盈儿见一见这个新侄儿!”
秦川似乎没想到唐然开口要自己回家,神色一变,“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何不能!”唐然以为秦川还是念着高灵毓,舍不得离开,“虽说那姓高的暂且记不起事情,可是谁知他会不会哪天突然想起!大哥,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这个人你是万万不能再有所留恋了!”
听了这话,秦川有些吃惊地睁大双眼,“我对他怎么可能还有所留恋?早在洋泽堂大火那日,我就已经与他断绝情义……小然,我是有些旁的事情需要处理,与高灵毓没有关系。”
唐然见秦川说这话时神色平静,毫不犹豫,似乎真的已经将前程往事忘却,可是一想到大哥要与那高灵毓一路同行,心中就万分不安,“就算有什么需要处理,你也大可不必与那个人同行,万一……”
“说到同行一事,小然你何时与元宫主走得这么近了?”
秦川一句话将唐然堵得死死,只见这位江南首富憋红了一张俊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终于受不了自家大哥饶有兴致的目光,丢下一句“此事改日再谈”,就逃也似的慌张离去。
☆、no.9这该如何是好 (1511字)
人人尽说江南好,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暖春三月,和风旭阳,南方大地上早已是花团锦簇,生气盎然,高灵毓一行人原本就不着急赶路,众人虽说各怀心事,却也不妨碍他们一路上游山玩水,几乎都要将此行的目的完全抛之脑后。
高灵毓对秦川的态度很是奇怪,似乎想要时时看见他,与他说话,又好像有点惧怕和他单独相处,整天将自己弄得十分狼狈。
至于秦川,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对高灵毓早已没有任何留恋之情,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他们此行所带随从侍女众多,会和他说话的倒当真没几个,整日就见他抱着凡儿,垂首逗弄,间或与唐二爷低声聊上几句。
这日中午,高灵毓照例是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