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人一闻着那味,将酒菜往繁羽手里一送,一路小跑地溜了。
徒留繁羽端着一盘酒菜,呆立门外。
倒是里头听着动静,先说了话。
“外头的,可带了酒?”
那嗓子干哑浑浊,好似几日不曾饮水。
繁羽应了声进屋,才见有一人趴卧在软榻上,面前空碟几个,残酒几滴,正闭着眼半睡半醒地模样。
这位就是那个厨子了,福瑞楼的人都叫他黄大叔,黄厨子。
黄厨子三十七八的模样,脸上蓄着胡子,身高体阔,是个壮实的汉子。听有人来了,闭目一喊:“拿酒来!”喝了两口,又要寻卤菜吃,繁羽都端了给他。
那汉子口中嚼着,自言自语一般啧啧出声:“还是该有曲听才是!”
繁羽离他三步远,听得分明,当这话还是跟他说的,只是酒菜已奉上,莫不是曲子也要他来唱?
他踌躇片刻,小声问了句:“不知黄叔要听什么?”
那黄厨子这才发现有个大活人一般,抬了抬眼皮,见是个生面孔的小伙计,知道是福瑞楼叫来的人。他随意一瞥,也没放心上:“给你叔哼两句行了。”
他喝着黄汤,半梦半醒地眯着,此刻想听的,自然是城里那位顶顶有名的红袖姑娘唱的小曲了,只是说出来太显孟浪,上回就是说了才把小丫鬟给吓跑的,这会正觉饮酒太清净,想听点动静罢了,也就由着小伙计闹一会。
不想繁羽却当事儿做了,头一回见这黄厨子,他不想得罪,尚存着点讨好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挑了首热热闹闹的玉满堂唱了两句。
这曲子调儿上口,又不是唱风月的,助助兴倒是不错。何况会唱的人也多,不打眼。
一开口,就把懒懒散散的黄厨子吓得一个机灵,捏着酒杯把眼睛睁开了,似两只铜铃。
“哎哟……你这是从哪儿来的?”他惊得上下打量起繁羽来。
繁羽讪讪,知道过了,于是推说是小时候跟人学了两句。
活活把黄厨子的酒劲吓醒了,少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场面顿觉有些不尴不尬的。
他摸着脑袋想了想,小伙计对老厨子,还说什么呢,那就起来做饭呗。他虽然懒些,但对着个生面孔的伙计,总想做些样子。
于是,黄厨子十分少见地,没经人请,就跑去了福瑞楼。繁羽跟着去了,只是到底不算熟手,那厨子性子急:“瞧你一脸机灵相,怎么做事磨磨蹭蹭!”
话虽如此,手底下却还是接过来指点了几番。
如此这般,繁羽边学边干,到底还是在福瑞楼里呆了下去。
又说那江慈心他们。
一行人离开南霖,路上又与金银楼交了几回手,皆是对方败走。他们这边多了宁飞麒这一大助力,战局均定。
除了严青接到神医谷飞书传信,一人转道之外,几无什么大事。
随着离埋剑山庄愈近,那金银楼好似也有所顾忌,行迹也日渐消匿。
三回亭,玉曲桥,旧景入目,难免叫人感概。
一月前,江慈心满腹义气,从此地出发,赶往锦南城。如今回来,若说还似原来,却又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欧阳情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容他歇了几日,就派了事给他。叫他外头跑了几回,恰逢倾天古堡送来喜帖,欧阳情就让江慈心跟宁飞麒同去,他近日行功略有不顺,正欲闭关几日。
洞房花烛俗称小登科,乃是人生一大喜事。倾天古堡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大势力,遇此喜事,自是四方来贺,故堡内聚集了诸多名侠名客。
宁飞麒行事稳妥,又是别院院主,江慈心将应酬恭喜之事都托给了他。在倾天古堡的几日,他尽与人切磋较量,很是过了把瘾。他天性如此,爱大开大合,洒脱随性,比起动嘴皮的事,还是手底下的功夫更方便。
不想几日切磋之中,还惹了个小麻烦。
麻烦名叫秦沐阳,是倾天古堡的亲戚,刚满十七,生得虎头虎脑,朝气蓬勃的,很是招人喜欢。那日跟江慈心切磋过后,就黏上了他。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嘛!”
整日对着江慈心魔音穿耳,偏偏打起来还要拿捏分寸,不可真伤了他,江慈心懒得应对,向堡主道有事在身要先行离开。
反正有宁飞麒在,他吃过喜酒便走也不妨事。
当晚,他拎着坛酒,运着轻功就离开了倾天古堡。
怀着三四分酒意,御风而行的江慈心无所顾忌,点踏之间尽显潇洒。
他脑中微微发热,在明月之下随意辨着方向。
上一回这般在夜色下奔走,是何时呢?
他仰头喝了一口醇酿。
是了,那时是在南霖别院。
倾天古堡离洛云城有七八日的路程,而洛云城离南霖又是小半月,一路行来不觉,竟是离得这般远了。
他真力一泄,落在陌生的屋脊上。
青年依着醉意在屋脊上一躺,将那不大的酒坛向着明月遥遥一敬。
“江大侠!怎么如此好兴致,一个人出来喝酒?”
一道兴致勃勃的声音杀来,夹着掌风袭向江慈心手中的酒坛。江慈心微一皱眉,旋身一转让了开去。
他坐在屋顶,侧头看向来人。
年轻的小侠客立在屋瓦上,冲他挤出灿烂笑容,正是那个小麻烦。
“如此夜色无人相陪,岂非可惜?不如你我来过两招?”秦沐阳乐呵呵地皱了皱鼻子,话音未落就凝力往江慈心招呼过去。
江慈心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