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脚有些微微冰凉地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季冉的耳边仍在回荡着季晨在餐厅里说的话。

他说，【季冉，我的母亲患了宫颈癌，已经是晚期了。从两个月前开始，她就一直住在了医院里。这段时间，她常常跟我说，她这一辈子，唯一觉得愧对的人，就是你。他们大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到头来牵连的是你这个最无辜的人。这份愧疚一直在折磨着她，或许你觉得我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季冉，那是我的亲生母亲，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见你一面。我希望你，可以成全她。”

季冉双手抠着身下的沙发，唇色泛白，季晨希望她成全他的母亲。

可是当年，又有谁成全过她呢？

那种被自己的亲生父母丢弃，犹如她是一个拖油瓶的感受，谁又来切身地替她感受过？

一直以来，刻意被她压在心底最深角落里的记忆，突然在这一刻，全都喷涌了出来。

......

顾邵庭回来的时候，客厅里没有开灯。

一片黑漆漆里，他却敏锐地听到了某个角落里发出的，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拧开墙上的灯。

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那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影。

骤然而来的光亮，让季冉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随即抬起一只手遮在自己的眼帘上方。

她抬起脸的那一瞬间，顾邵庭就看到了。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此刻正布满泪痕。

眉梢拧起，顾邵庭几步过去，一只手扳过季冉的下颌，指腹划过她的下巴，“怎么回事，谁惹你哭了？说出来，老公去给你出气。”

顾邵庭伸出手指，轻轻地，缓缓地，一下一下，把她脸上流淌的泪珠抹掉。

深黑的眸底，印着小小狼狈的她，盛着担忧和心疼。

这一刻，季冉被遗弃了多年的心，好像一下就找到了归属感。

“顾邵庭，”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季冉扬起脸，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看着他，“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我了？”

顾邵庭作状思考了一下，然后捏着她的软下巴，“傻样儿。”

你都搬到我心里去住了，我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

洗完澡，顾邵庭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忙工作。

搂着他的小妻子躺在床上轻哄，“告诉我，为什么会哭，谁欺负你了？”

季冉窝在他的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男人肌理分明的腹部，思索着要不要把季晨和她说的告诉他。

可是转念又一想，她自己都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季晨，况且现在临近新年，事情又这么多，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季冉不说话，顾邵庭捉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戳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咬了一口，“不想告诉我，嗯？”

“不是。”季冉连忙否认，红着脸把自己的手指从他的嘴里抽出来，“只是有些事情我都还没想好，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